其实她不说这番话,这帮孩子都是打定主意好生伺候的,万不敢像是刚才那个女娃一样胆大妄为,竟然胆敢扯谎识字。
进了这家牙行,他们若是不被好人家选中,那么不管男女,就只有那一个去处了。
那等腌臜之地,莫说是女子踏进一步清白全毁,便是男娃儿也逃脱不得,学的和姑娘一样是专门讨贵人喜欢的技艺。
所以如今能留下,一个个都感恩戴德,忙跪下表忠心。
他们虽年纪小,但这般识趣,谢明珠也满意得很,只抬手示意他们起来,站到一旁去。
这厢牙郎又差人领了七个厨娘上来,年纪小的二十模样,年长的四十出头,且腰圆膀大,应该是能下力气的。
牙郎见谢明珠瞧着那婆子,忙介绍道:“夫人您虽一再叮嘱要好看的,只是这厨房里使唤的,到底要几个能搬能挑的,这一个马婆子,她家从前是杀猪的,一把好力气,剔骨刨肉不在话下。”
得了这话,谢明珠自然是满意的,但见这马婆子精神模样,也不像是那没家业儿女的,如此肯卖死契?自是朝那牙郎投递过去疑惑的目光。
她方才已是说得清楚,今日所要的人,都是那能卖身签死契的。
显然马婆子也是得了牙郎早前教导的,也很是有眼力劲,立马就跪下来,“回禀夫人的话,奴的男人去年没了,儿女都不是我亲养的,也不管奴的死活,只将奴做牛马使唤,所以奴心头一横,倒不如索性卖了身,每月拿两个月钱,还能自己裁身衣裳穿呢!”
听得她身世,谢明珠忍不住朝身旁的温予宴瞧去,特么以后这马婆子不会就是自己的下场么?
那温予宴见她目光投递来,小脸立即严肃起来,又有些暗自恼怒,这女人是意思?难道也要将他们当做那忘恩负义之辈么?当即很是不客气地给了谢明珠一个白眼。
谢明珠见此,忍不住冷哼一声,抬手示意婆子留下,毕竟力气大,又无儿无女无牵挂。
随后问了余下几个都擅长什么菜系。
最终留了两个。
如此一来,已是采买了三人。
再有是丫鬟婆子若干,至于哪些能掌事,她还要带回去观察几日,若都只是徒有一张好看的脸,那也只能是做些扫洒粗活。
女眷买得差不多,已是过了晌午,她这样的大客户,牙行早就从酒楼喊了席面来。
然后如数家珍地给他们介绍着都是什么菜,多美味。
可谢明珠看着虽摆盘精美,但总觉得不管是闻着还是吃着,都差了点什么。
直至吃完了她才恍然反应过来,虽说葱蒜皆有,但却从未见到姜,而且咸味酸味甚至是甜味都很单调。
比如那两盘专门给小孩做的咕噜肉和糖醋排骨就很奇怪,没有那种甜中带酸,酸中夹甜的感觉,且肉都还有些土腥味。
这就很奇怪了。
但现在也顾不得去考究,大抵就是本土菜系都是这个味道。
吃完饭,继续挑小厮马奴车夫等。
小女儿温晚玉撑不住,还睡了个觉。
眼见着夕阳就要斜落,只差护院还没得下文,这牙行里也只挑了几个来,可将牙郎也着急得不行。
往昔只觉得牙行里人满为患,如今却是凑不齐人家要的。但叫他将这好生意便宜了别家牙行,心里又不愿意,便同谢明珠出着主意,“夫人其实要挑好护卫,小的这里倒是觉得该去北城八铺里。”
“哦,这有什么说法?”谢明珠也看出来了,接下来这生意,他们牙行是做不了。
温予宴却已经先一步开口:“北城八铺里,住的都是军户。”
“军户?”听着军户谢明珠第一反应是将门之家光荣之后,只是随着她搜索原主的记忆,却发现这所谓的军户可不像是自己想的那样好。
他们的地位甚至不如佃农们,大部份祖辈是各地逃荒丢了户籍的难民,而且这身份世袭,后代想要摆脱很艰难,不能参加科举,只有上战场拼命立功这条路。
不但如此,打仗最开始征兵入伍,便是从军户开始,但战场所需要的一应物品都需得自己准备,上了战场也是冲锋军。
可想而知,他们本就因为这身份没有什么好营生可以挑拣,一般做的都是最苦做下力的活,真要打仗,又怎么置办得起好盔甲武器呢?所以冲锋时候,死亡率简直是百分之百。
而且就算是没被征去打仗的家属,劳役上税一样,并没有普通老百姓被征兵以后免税免劳役的好福利。
也正是大部份都知道自己这军户身份,一辈子出不了头,也不可能上学读书,因此都喜好练武耍刀枪,头脑活络的能去帮衙门里的皂吏们抓捕犯人拿些佣金,或是行走江湖,接镖护货。
但这两样也是高危职业,且在同行里还是因为这军户原因,属于最底层,因此赚取的银钱也比旁人低不少。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条路,就是卖身。
但能买军户做奴隶,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办到的,最起码也是得三品贵勋以上。
而这等人家,又有无数更好的选择,自然不会选他们。
其实谢明珠挺中意买军户的,虽说拿他们从军户籍转到奴籍,好像没什么区别,但最起码不会让他们的后辈子孙被迫上战场做炮灰。
但这件事情她没有自己做决定,眼见时辰不早,只叫珊瑚领着几个女儿先回去,自己带着温予宴拿银票结了账,让牙郎把人送到镇远侯府去。
牙郎这时候才晓得她是镇远侯的遗孀,又想起听得镇远侯府的事儿,是半点不敢怠慢。
温予宴见她还不回府,立即就想到了那护院之事,便问谢明珠:“你想从这些军户里挑护院?”
这小孩儿是有些聪明在身上的,谢明珠颔首:“你觉得呢?”想和小孩子们修复关系,得到改善,其实最好的法子就是共同参与一件事情。
也正是这样,她今天把孩子们都带出来一同挑人了。
温予宴愣了一愣,没想到谢明珠竟然会征求自己的意见,意外之余,也认真地想了想,“行是可行,只不过你……”他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谢明珠,很显然不确定她能降服得住这些军户。
毕竟这些人自小在北市那边的环境里长大,又是耍刀弄枪之辈,怕是性子都不会太好。
谢明珠终于是找到机会将早前他给的白眼还回去了:“我又不傻,恩威并施,难道我还不懂?”
温予宴不服气,在她身后小声嘟嚷着:“你本就不会。”但凡会,好好的一个家怎么给一个外人来管?
但谢明珠并没有听清楚,马车给了珊瑚,如今两人只能徒步走去,所以她脚步飞快,还不忘催促温予宴:“你快些,磨磨蹭蹭的作甚?”
到的时候,暮色已经彻底降临了,城中各处挂满了灯笼,处处透着繁荣热闹之相。
只不过转进了这些巷子里,仿佛一下与那喧嚣的世界脱离开,此处只剩下阴冷黑暗,甚至还能清楚地听到打架斗殴的声音,拳拳到肉。
温予宴再怎么聪明,也只是个小孩子,瞬间心生了惧怕,下意识地伸手朝谢明珠的袖子撤去:“我们,我们回去吧。”此处好像并不合适他们。
“慌什么,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还想保护你妹妹们。”此处对于谢明珠来说,除了黑一些,并无异样。
那让旁人觉得恐惧的打斗声和无边的黑暗对她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毕竟是末世活下来的人,比这样危险千百倍的环境她都见过。
忽然,一阵急促风声破空而来,谢明珠几乎都不用去看,那手臂自己条件反射性地抬起,就像是本能喝水吞咽一样简单,接过了不知何人扔来的竹竿。
只是这具身体的娇弱远超她的预想,基于惯性,掌心还是被这竹竿磨得火辣辣的疼起来。
气得她怒火腾腾就上来,根据自己感知的预判,朝着对面黑暗扔了去,嘴里还暴跳如雷地骂:“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老娘也敢暗算?”
温予宴已经吓傻了,对面黑漆漆的他是看不见,但是刚才那竹竿飞过来时,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那凛烈的风里带着的危险。
谁知道,弱不禁风的谢明珠不但不躲,反而给接住了。
接住了也就算了,她还扔回去了。
然后紧接着就是一阵闷哼痛苦声,很显然谢明珠扎中了对方,对方却没有她这般本事轻易预判位置接住。
这使得温予宴满脸骇然,“你……”这确定是他们府上的谢明珠么?
“你什么你?刀都落下来了,难道我还不知道去接?再说我当初在乡下,一片老梨树,摘梨子的时候我是大劳力,他们在树上摘,我在树下稳稳接住,绝对不会让梨子摔到半分。”她随口说出的这话,确确实实是原主从前的经历。
虽是小姐身份,可上了庄子里,和奴才又有什么区别?还是没爹娘管的那种。
温予宴听着,只下意识地问:“那接不住呢?”不过他这问的,是刚才谢明珠要是接不住,又不躲,那竹竿岂不是插进她身体里了?他不敢往下想。
但谢明珠回的是:“接不住就没饭吃,还要挨打。”想来,原主也是可怜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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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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