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们还是没有看成电影,反倒是她被我硬拖着去看了一场话剧,去的时候她还在嘟囔着这么高级的东西她肯定看不懂。
剧院很小,拉开帘子的一瞬间厚厚的灰尘便扬起来,我拉着她的手走进去,给她指墙上贴的破烂海报。
“这些你都看过?”她惊讶,一脸捡到宝贝的表情,而我则老老实实地摇摇头:“相反,一个也没有。”
在黑暗中的两小时,我总感到,我的呼吸和她的呼吸交融在一起,这使我的心跳快要暂停了。
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走进剧场,在我们这样的小地方,看一场话剧算是一件稀奇事。舞台上,女演员穿着红色的裙子,整个人像烈火一般燃烧,在纯白的背景下。她在呐喊,在哭号,歇斯底里又清醒无比。有几个瞬间我甚至觉得,她把我内心的呐喊一并给带出来了。
灯亮了,我转过去看她,她也冲我笑了笑,脸颊边有些汗水。观众都在离场,我也想站起来,她按按我的手,指了指人群说:“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我们再走吧。”她的声音低低的,和平常不太一样。
但我看她神色如常,就没多想,陪她一起等着。
还没有入冬,夜晚的风也还算凉爽,尤其是在江边,这让我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我和她沿着桥边的人行道慢慢走,此时人散的差不多了,路上车辆和行人都渐渐少起来,几个年轻的演员骑着共享单车大声地唱着歌从我们身边驶过。
或许是刚看完一场话剧的缘故,又或许是风把人给吹醺了,我突然觉得,这应该是一个适合说点什么的夜晚。
“我一直很不喜欢现在。”我沉默了一会说,“我记得有一本书里写下雨,大概是在下午的时候,因为下暴雨,大家只能躲在家里,天色乌沉沉的,教室的玻璃窗望进去,全是黑洞。”
“高中的每一天对我来说也就像这样,像黑洞。”我没敢看她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高一的时候开始喜欢熬夜,明明十一点半之后就没什么事了,我非得在十二点半甚至一点才睡觉,后来就更晚了。因为这个,第二天早上上课的时候经常睡着,但我又很享受夜晚带给我的,能把眼泪融进黑暗中的感觉。”
“当然我知道我很矫情了,也知道长大之后我会笑话我自己现在的想法。但现在的生活真的,不那么是我想要的。我不喜欢物理化学生物,也不想天天刷题、考试,却始终没有一个好结果。后来我总想,下次考试我再考不好,不如让车子撞死我算了,一了百了的,还能要点医药费。”
“每天上课的时候,看见老师带着一沓白色的纸走进来我就感觉恐惧,然后他会打开计时器,一段时间后铃声响起,我会收获一张大概只对了两三个的选择题卷子。我有的时候在想,我是真学不明白吗,我一开始会给自己找各种借口说不适应,现在我倒是真的有点相信了。”
她一直没接话,我想她大概对我很失望,便转头去看江边,宽阔的江面上有月光的划痕。
“你信吗,每天,每天能够稍微有点安慰的时候就是你进来的时候,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想,终于有四十五分钟可以喘口气了。每周四看英文剧的那段时间就更是了,有时候特别希望都时间就停在那刻,去它的成绩、高考、未来。”
“你可能都不记得了,那天,那天你把我找过去,问我为什么这段时间一直状态不好,我当时什么都没有说,今晚我都告诉你了。”我拼命眨眼,眼泪却好像收不回去了,“因为我一考试我的脑子里就都是一个特别特别差的结果,我无比害怕失败,所以往往得到一个更糟糕的。”
“其实那天我特别想说一件事。”
“什么事?”她终于说话了,这也给了我继续下去的勇气。
“我想问你,能不能抱我一下,就一下。”
于是,她的身体凑过来,环住我的双臂,把僵直的我拉进她的怀里,我闻到她的味道,像是冬天把被子拿到阳台上晒过的,留下的太阳的味道。
她安抚地顺了顺我的背,接着把我放开,我的心跳快得可怕。
“我想考去北京,我想干自己喜欢的事情,像他们一样。”我指了指路上飞扬的年轻人们,“我从初中就喜欢写作,一直到现在,我从小还弹钢琴,弹得是整个琴行最好的,我想写小说,想把故事留存下来,想在大学组一个乐队,想看喜欢的演员的话剧,想看演唱会,坐在体育馆里和几万人一起,毫无顾忌地唱。”
“你觉得这些都会实现吗?”我看着她,黑夜里,她的眼睛依旧发亮。
“当然。”她捏了捏我的手,“你在我心里,一直都特别优秀。我相信你。”
很难形容我当时的心情,也许是第一次和她吐露心声后的释然,也许是与她拥抱后的紧张,也许是听到她的信任后涌上来的勇气。
然后我跑到桥边的栏杆前站住,对着无人的江面大声地唱。
“黑色的不是夜晚是漫长的孤单,
看脚下一片黑暗望头顶星光璀璨,
一代人终将老去但总有人正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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