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我吃着桌上留的早餐。现在是六点四十，以往这个时候她才刚准备叫醒我，今天一早就不见了人影。
时间还早，从家到学校的路能走得十分悠闲，想起上午有一节物理课，我便进便利店买了一瓶咖啡，喝了一口，心就像快要跳出来似的难受。
我想知道她早早来学校做什么，便选了靠近办公室的楼梯上来，在路过时状似无意地向里面瞟，她的座位空空的。
第一节是她的课，生物老师却走进来，跟我们解释说：“你们老师去医院体检了。”
我抬起头望向她，等着她继续说，而她已经开始翻书准备讲课了，有人喊了一句：“什么体检？”生物老师一笑，扩音器传来她的呼吸声，她沉默了一会说：“常规的体检，没事。”
我感受到一种，呼吸被抑制的压抑，心跳的频率是那么快，使我再也不敢在早上喝咖啡了。我心里有一种猜测，从上一次她请假一星期的时候就存在，但尽管我与她共处了这么久，我仍然没有问出口过。我担心超过边界，超过那条存在于我们两个之间的，但完全由她掌握的那条边界。而更让我不愿意承认的是，我更多的感情是害怕，我是一个怯懦的人，怯懦到在之前我看见她就要转身逃跑，怯懦到无法面对事实，然后做点什么。
但我不愿逃避。
课间的时候我趴在走廊的扶栏上，发现我连她的电话都没有。她既然没有请人代课，体检也不需要太久，应该是只请假一小段时间吧，我祈祷着晚上她能回来，今天周三，晚上有她的晚自习。
铃声响了，她没来，没老师的教室闹哄哄的。雨下了一天没停，往窗外看，路灯苍白的灯光被地上的水坑割成一块又一块。
我心乱如麻，几乎没看进去一个字，正准备拿作业出去写的时候听到有个男生在后面问：“有谁知道老师到底怎么了吗？”我放慢了速度。另一个声音带着戏谑，回答他：“谁知道，总不会是抑郁症吧。”他这么说的原因是最近班上有一两个抑郁的同学，高三的课堂几乎每节都有限时练，有个女孩经常做着做着就推开桌子跑出去。
我转过头去看了那人一眼，可能是又高又壮的缘故，尽管教室里有空调，他的脸上还浮了一层油，黏着头发、眼镜还有声音。
没人应他拙劣的玩笑，只有刚刚发问的男生答了一句：“这不能吧，应该是有别的问题。”
“我们都高三了，这么频繁的请假也不是个事吧，多耽误学习啊。”他一边说，一边甩着胳膊，往讲台那边走。
我拿了一本书走到教室门口，转过身去看着他，克制再三，说：“但这也不是老师的错啊，她也不想这样。”
“就不能换个人，学校又不是没老师了，高三了就别这么折腾不行吗。”他几乎没看我，漫不经心地用抹布擦着黑板。
浑身的血液好像在往上涌，我第一次如此厌恶自己平时的寡言少语，教室里大部分人都望过来。
“你这个成绩，我建议回炉重造一下比较快，何必推到外界身上。为了这点成绩就不当人，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说实话真不值得。”我用最缓慢的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又没说啥。”他还是那副忽上忽下的语调，“看你们平时放学还经常走一起，你还这么袒护，不会你是她派来的吧。”
“我说的和她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我产生了一种把粉笔糊在他脸上的冲动，攥着书就要往外走。
门口站着一个人，拿着伞，伞上有水在向下滑，聚成了一个小水洼。
我定住了，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希望只是刚刚。
她看我一眼，叫我名字，声音有点哑：“昕宇，晚自习不要出去。”
听到她的声音，我的心才真正落下来，我走回座位上，看见她一如既往地拿出电脑备课，脸被头发遮了快一半。
下课之后，几个女生凑上去，我觉得她的脸好像才恢复血色，我听见她们在问她怎么了，身体没事吧，又听见她笑着说没事。
我在原位没有动，不知道为什么，当着她的面，我好像失去了表达情感的能力，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关心她，围过去的人越来越多，我连她的脸都看不见了。
这一刻，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是真的很远。
于是我背上包，走出教室，看她还在跟同学们聊天打趣，她永远是这样笑着的。
我等在校门口对面的奶茶店里，她走出来，往四周望了两下，就向家的方向走了，我跟在她后面，不远不近的距离，我不想被她发现。眼瞅着快到了，我绕了个小路，飞一样跑回去，烧上热水，再摆好我的作业、文具。
她敲门，我拉开来，我看见她脸色不是特别好。
“小宇。”
她第一次这么叫我，声音低低的，我的手开始颤抖，心也开始抖。她把门关上，把头放在我的肩膀上，手臂虚虚地绕着我的颈部，我感受到她在哭。
我整个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了，一句话，一个动作也做不出来，我的心脏好像被人缠住了，抽抽地疼。
她抬起头来，对我说：“小宇，你什么都别问。”
我点点头，把她扶到沙发上坐着，倒出一杯热水晾了一会递给她。
我洗完澡后她已经睡下去了，我走到床边，“没事。”我鼓起所有勇气搂了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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