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勇嘉郡主与十三王爷大婚。
苏棠这日几乎便没有歇息,夜里刚刚睡下,惦记着大婚的流程,睡了不多时就起来了。起来了一看,众女官也都是在一旁准备着,没有人在安寝,显然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
大婚的前一夜,因着规矩,其余人等是不能陪着新嫁娘歇息的,是以这日她是在自己的院落中。
来到宋无苛的院落,外边走廊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到处都是红彤彤的一片,沿途的宫人们都穿戴喜庆。
而宋无苛居住的房屋门前,灯却还暗着。
门口的女官见了苏棠,万福后道:”夫人怎么这么早便起了?”
苏棠道:“心里想着事,便睡不着,现下过来看看。”她望着卧房内黑黢黢的样子,低声道:“郡主还歇着吗?”
那女官抿嘴笑道:“郡主歇得早,这会儿也还睡着。”
两人目光相碰,仿佛都在说这郡主却是心大的很。
那女官道:“夫人若要歇着也能先去歇会儿,左右十三王爷迎亲的队伍要到今日晚间才得进宫呢?何况其余事宜,也都是妥当了。”
苏棠摇摇头,“无妨,郡主既然还歇着,那我便四处看看。”
那女官叫来一个年轻的婢女,“就让这丫头陪着夫人,若夫人有什么要问的,这丫头还能答上来一二。”
婢女便领着苏棠去各处一一看过,果然一切都十分齐备,苏棠这才放下心来。
这会儿距天明还好一会儿,约莫是动弹了一会儿,这瞌睡劲儿却慢慢上来了。
苏棠挥退了一道来的婢女,去自己院落中歇息了。
“叫值夜的人卯时初刻唤我起床。”
“是。”
苏棠略睡了睡,卯时初刻,外间值日的婢女将她唤醒。
简单收拾了一番,苏棠便去宋无苛的院落中。
这次略等了等,宋无苛便醒了。
苏棠领着一众宫人鱼贯而入。
宋无苛懒洋洋地自床上爬起来,见了苏棠的脸色,打趣道:“怎的眼底乌青?”
苏棠不好说自己担忧,半夜里没睡着起来过一趟,只说:“一向择席,换了地方睡便是如此。”
宋无苛由着女官们对她打扮,当下有个宫女替她擦脸,她也只是仰起头来任人在她脸上搓来搓去。进宫这几日,她已经习惯了。
她仰着脸,笑着对苏棠道:“若是你这样的在军中,可有的受了?安营扎寨,每每都去不同的地方?你岂不是日日睡不好?”
苏棠也笑,“许我去军中历练历练,也许会好些?”
宋无苛当下转过脸来,露出一张白突突的面庞,道:“这有何难?我大婚后,你同我一道去军营便可?只不过这番我的驻地是在北境,北境天寒地冻,不比京里了。”
苏棠心下正在讶异怎么宋无苛的驻地变成北境了,还不待问,就又听她哈哈笑道:“不成,此番我若真赚了你去,安定侯不与我开交的。”
宫女轻轻捧过宋无苛的脸,低声道:“郡主,净面了!”
宋无苛这才不再说话,低着头,由着宫女取了清水和绢巾在她脸上擦来擦去。
而后用过早膳,便真正的开始忙碌起来。众女官带着宋无苛又是沐浴,又是换衣,光是衣裳,一会儿就换了七八套。因着她嫁的是亲王,总之规矩繁多。
到了未时初刻,众女官服侍宋无苛将大红嫁衣穿在身上。那嫁衣十分长,及至穿在人身上后,还有一丈来长的裙摆拖在地上。女官半跪在身后替宋无苛整理嫁衣的裙摆,轻轻一抖,那嫁衣上的金凤仿佛活的一般,展翅高飞。
衣裳穿好了,接下来是大婚大日给新娘上妆。
宋无苛最怕这个,一则是时间久,二则开始妆脸之后,随意她不得动弹。她虽不能动,但拿着一双委屈的眼睛望着苏棠,那意思只叫苏棠自己理会。
苏棠和身旁的大女官又是相视一笑,而后移着步子,到宋无苛身边来。
大婚的妆上的细而慢,足足点了一个时辰,方才好。
上妆的大宫女退到一边,“郡主,请看!”
宋无苛看着铜镜里那个陌生而又美丽的女子,她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那美丽女子也去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们真是巧手,我都快认不出这是我自己了。”她转脸看苏棠,“你还能认出我吗?”
苏棠笑道:“还是郡主的模样,只是这妆上得盛了些。”
宋无苛也笑,“罢了,姐姐们也是辛苦,为我点妆!”
众女官连连道:“不敢!”
而后便是为新嫁娘妆点手饰,头饰。
旁的也就罢了,这鎏金的头饰一戴,宋无苛觉得自己的头仿佛都沉了七八斤。
真是个举重若轻,好生脖子酸。
好在这般妆点齐整之后,没过多久,十三王爷迎亲的车驾来了。
今日特殊,许十三王爷与几位主迎亲使骑马入宫。
苏棠与几位女官替宋无苛盖上盖头,扶着她走出了玉溪宫的大门。
门外宽阔的大道上,新郎和几位骑着高头大马的迎亲使已经等着了。
而后,随着礼炮声轰隆,有内侍吊着细长而尖利的声音道:“新人迎亲!”
苏棠便扶着宋无苛往前走了几步,这时前方有明黄的倚仗队伍走来,饶是苏棠也明白,应是皇帝与太后到了。
果然,不一会儿皇帝与太后从御辇上下来,与新婚的二人说了些祝福的话,又亲见着新娘上了花轿,迎亲的队伍动身离了玉溪宫,这才算罢。
众人一路出了皇宫,浩浩荡荡地自宫门出去,直到亲王府。
到了王府,后头自有王府婢女,婆子陪着宋无苛入了洞房,苏棠却不好再跟着进了。
这时有个婢女道:“侯夫人,侯爷在外头候着您呢。”
是季成昭接她来了。
夫妻二人见了面,季成昭眼尖,一眼便瞧见了苏棠眼底的乌青。
他伸手碰了碰那乌青,有些心疼地道:“没歇息好?”
苏棠道:“是没大歇息好,我一贯担不住事!”
季成昭牵过她的手,“无妨,我送你回去歇息,好生睡上一睡,便好了。”
“一会儿昭哥哥不是还要替王爷挡酒?”
季成昭道:“无事,我骑马送你回去,碍不了什么事。”
及至出了门,北由牵了匹马出来。
苏棠想,看来查朱次辅妻女的事有了眉目。
季成昭先扶着苏棠上马,随后自己也翻身上去。
他对北由说道:“我先家去,随后便归,若有人问起,便说我有要事归家,片刻后便回。”
说罢,双腿一夹马腹,扬长而去。
季成昭送苏棠回来,待她歇下,略略和她说了几句话,,便马上又去亲王府。
苏棠又累又困,沾着自己熟悉的床铺,很快便入睡了。这一觉睡得又甜又沉,待她醒来,天已经亮了。
她刚欲喊雪芽,冷不丁瞧见对面榻上歇着一个人,细细看了会儿,却是季成昭。
见着对方衾被盖得厚厚的,应是并未受冷。呼吸均匀,显然睡得正好。
苏棠不忍心打搅,穿上自己的软底鞋,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
果然外间雪芽已经侯着了,见了苏棠刚要喊“夫……”
苏棠伸手一把捂住她的嘴,另一手指着里间,示意季成昭还未醒
她低声道:“今儿个去别的屋里梳洗!”
另寻了间屋子,雪芽叫了几个婢子也在一旁伺候。
她一边替苏棠梳理头发,一边道:“夫人进了宫这几日,奴婢好生想念夫人,在这府里是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着!”
顶上房梁处大狸道:“昨儿个用饭还食了三大碗,小丫头净唬人!”
苏棠仰头去看,大狸也瞪着圆目,正炯炯有神地望着她。
她道:“大狸怎的又上去了?”
雪芽也抬头去看,“啊呀,这大狸尽神出鬼没的,头先还寻它不见,这会儿又在这房梁上寻着了。”
大狸却没理会二人,它自房梁上轻轻下来,逡巡着在苏棠周围走来走去,鼻子不停地在她衣摆周围闻来闻去。
“大狸,你在闻什么?”
苏棠心里发问。
“你身上沾染了股香味?苏小棠,这味道之前我就闻到过。”
苏棠抬手,左右闻闻自己,她进几日并未熏香。
又问雪芽,“可闻到我身上有什么熏香的味道?”
雪芽不曾闻道,又叫几个婢子来闻,也说是没有。
大狸喵喵叫道:“你们闻不到是正常的,这味道已经很淡了,约摸是你从别人身上沾来的,只是这味道我又闻到了……”
苏棠想一想,也是,当下也就没放在心上。
***
今日缅衮在外街吃酒,亲王大婚,整个京师都很是轰动。
他来京师已经好几个月了,外头的酒坊食肆也比较熟悉。缅衮独自坐在这家京师久负盛名的酒坊中,自斟自饮。
又略夹了几箸菜来吃,颇有些不得劲。将筷子扔到一边,准备起身回侯府去。
刚推开雅间的门,外头一个身披黑色斗篷,捂得严严实实,男女不辩的人堵住了他的去路。
对方这幅尊容,缅衮提起了心,右手也向自己腰间的弯刀按去。
来人撇了眼他的动作,“将军不必惊慌,我前来只为和将军叙些旧事,了却将军的心愿。”
听这声音,竟是个女人,只是仿佛口里含了什么,分辨不出年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