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府。
今日廖醇烟在内的一干未出阁的女眷坐在花厅后头的屏风处。
来的人有几个叔叔伯伯家的姑娘,也有关系再远一点的。左右她是这一群人里年纪最长的。
一群姑娘凑在一起,虽是世家贵女,仍也是话长话短,说个不停。
廖醇烟与她这一帮子姐妹,素来也说不到一块去,当下也不说话,别人奉承着她,偶尔她才说上两句。
过了会儿,廖醇烟贴身伺候的侍女疾步走来了。
她穿过花厅,又绕过屏风,附在廖醇烟耳边道:“县主,人来了!”
众贵女俱一凛,都不说话了。
隔着屏风隐隐绰绰地看过去,原来是廖世子领着一众新科及第的进士向着花厅走来了。
廖世子走在最前头,而和他并肩走着的是一位丰神俊朗的郎君,对方着着天青色的衣裳,整个人气质高华。
一众贵女都悄悄打量了一番廖醇烟。
廖醇烟只做不知,实则心下有气。
她朝着那和她长兄并肩走来的郎君看去,对方却是一副好相貌,为人看着也是温和可亲。
只是她心下并无波澜,之所以还坐在这里,实在是不愿意听父兄的唠叨,母亲与姑母不厌其烦的诉说着那些好似是为了她好,实则都是叫她顾全家族利益的话。
廖承业领着一众新科进士移步进了花厅,旁边候着的管事躬身道:“世子,可要传膳?”
另有小厮婢女无数,纷纷拉开花厅的桌椅,服侍着这些新科进士老爷们就坐用餐。
几个贵女小声地议论起来,一个说:“那个穿白色衣裳的郎君气质儒雅!”。
另一个说:“那个穿灰色衣裳的郎君气质沉稳!”。
但是就没有一个人开口去讨论坐在廖承业身旁,今日一众进士当中最为出挑的郎君——也是本科的新科状元,顾砺。
旁边有个着绯衣的贵女与她身旁的另一个贵女二人目光相碰,看了眼廖醇烟,又去看顾砺,面上都是一派不甘的神情。
但是不甘又能如何,谁让人家是县主,是主家的嫡女。
这最好的如意郎君,自是为她准备着的。
不多时,管事领着一串仆人鱼贯而入,布菜的布菜,倒酒的倒酒。
廖承业对身边的顾砺道:“琢石,这是你们拱州佳酿,何不尝尝,看看京师的与你们拱州当地的相比,有何不同?”
“多谢世子厚爱,下官诚惶诚恐!”
顾砺是新科状元,经由皇帝亲点,已经入翰林院供职了。
在场的其余众人虽还未踏入官场,但是这官场上的事情早就在打听起来。何况今日过廖府赴宴,又是廖府世子亲自接待的,哪里不明白这宴席的目的。
见顾琢石被世子这般殷切的对待,又想起久负盛名的廖醇烟,当下看着顾琢石的目光都眼热了几分。
别说廖醇烟是个绝色美人,就是她貌若无盐,就凭她是廖府嫡女——廖世子嫡亲姊妹这一条,求娶她的人简直如过江之鲫。
这样的好事却被顾砺碰上了,众人如何不眼热。
何况又听说,这顾砺不过贫寒人家出身,一朝金榜题名,得了陛下亲眼,点入翰林院供职不说,如今又被廖家本家看重,即将成为廖府的乘龙快婿了。
这叫其余一干人等,如何不怨,不妒。
再说一众贵女,她们何尝又不是怨妒廖醇烟呢?
只是到底怨妒也无济于事,人家廖醇烟是县主,当朝太后是她亲姑姑。日后这廖家的掌舵人更是她的嫡亲兄弟,与她们这些依附廖家而生的旁支自是不同的。
女子以后出嫁,日后荣辱便是系于丈夫一身,与其眼下嫉恨廖醇烟将要觅得佳婿,倒不如自己眼尖,挑个好的。
左右与别人比,总有那比不过的时候。不如现下自己挑个稳妥的,才是上策
是以,一众贵女一开始便未将太多注意力放在顾砺身上。
酒至半酣,廖承业向一众新科进士看去。这满座的人都是他与祖父挑选过的,俱是家世清白,又有才干的,而后有廖家的扶持,在朝堂之上青云直上并不愁。
他又将脸转向顾砺,这个人是他们为廖醇烟预备的。
无论是品行,才干,就是样貌也是一等一的。
虽说家世差了些,但是天底下能与廖家齐平的,也就只有以往的季家。
他又想到了季成昭。
再看眼顾砺,恍惚间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与季成昭在太学读书时的情形。
他嘴上牵起了个笑容,这顾砺家世差些,正好可以把控。他与祖父看过这人的文章,俱是赞不绝口。
今日又与他相交,更觉得是个可造之材。
心下的满意更是多了几分。
廖承业隔着屏风向背后望去,一众贵女见他望来,俱是不作声。
随后他把视线收回来,问身旁的顾砺道:“琢石,听闻你还未曾娶亲?”
显然已是查过了。
顾砺不知他何意,便道:“回大人,下官未曾婚配。”
对此廖承业心知肚明,如此不过是走个过场。
众人见他般问顾砺,当真是猜测要变成现实。
虽说廖承业此番也邀请了他们,但是娶廖家旁支的女儿和廖家嫡女,那可真是天壤之别。
当下俱都酸溜溜的望着顾砺。
这时,却不料后头屏风处啪的一声脆响,却原来是廖醇烟将手中团扇掷到了桌面上。
吃酒的进士们为之一顿,众贵女们也为之一顿。
廖醇烟从屏风后起身,她的侍女压低唤了声“县主!”。
随即便听到环佩叮当,衣裙拂动的声音。
廖淳烟自屏风后走了。
众位进士虽隔着屏风没瞧见人,但是在这廖家府宅里,能被称为“县主”的还有谁?
大庭广众之下,敢如此不给廖承业脸面的还有谁?
一众都是人精,哪里猜不到是廖醇烟离席了。
县主愤然离席,显然是对安排不满。
那她究竟是对谁不满?
众人一时看顾砺的眼光越发打探了,倒是少了些一开始的艳羡。
廖承业心下不快,暗恼廖醇烟不懂事,到底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亲妹妹,终究是偏爱占过了理智。
他缓缓笑脸对顾砺道:“琢石既然还未婚配,我与父亲想替你做个媒如何?”
听到廖承业说了这番话,又听着刚才的响动,再看众人脸上的神情,顾砺哪还有不明白的。
他连连告罪道:“不敢劳烦大人。实不相瞒,下官虽未曾婚配,但却早已有心仪之人。此番中第,便打算上门提亲的。”
“哦?”廖承业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复道:“敢问是何家贵女,值得琢石这般相待?”
顾砺面上一片赧色,道:“并不是什么贵女,只是我从前的邻居家的女儿。自小相逢,也是情愫早生。”
“原是青梅竹马!”廖承业说这句话时,面上的笑容已经很浅了。
有个和顾砺私交还算尚可的进士见了廖承业的神色,恐顾砺开罪了他,连连补救道:“啄石此言差矣,大丈夫娶妻当娶贤。何况今时不同往日,邻家之女虽与你有些情意,只是你已与往日大相径庭。”
顾砺望着那人,又听得他道:“而后你在朝为官,多的是人情往来,寻常女子哪里比得上世家贵女对此谙熟。何况此事还关及日后前程与子嗣一事,实在不该草率为之。”
他说了这番话,又去拿脸去瞅廖承业,见对方脸上一派默然,也不知听进自己这句话没有。
复又去看顾砺,也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心里兀自道,反正也已经帮了,后头如何,端看你们自己如何圆场。
顾砺便是再迟钝,此刻也已明了今日廖家请众人吃这宴席是为什么了。头先收到相邀,他还纳闷另几位已有家室才学甚高的进士为何不在受邀之列。
现下想起对方得知此事,挤眉弄眼的神情,真真是如坐针毡。
他现下明了,又去看对面那扇大屏风。这才发觉那屏风延长至外边走廊一处。
好端端地做甚将一个屏风堵在路中间?现下复看,哪里不明白,原来那屏风后头影影绰绰地坐着廖府的贵女们。
说是宴请有才之士是假,隔着屏风选婿是真。
先不说那位尊贵的县主因着看不上他已经愤然离席了,便是他自己对廖承业所说之话,也尽是发至肺腑。
他自小与邻家小妹相识,彼时他家穷,小妹与他做衣裳,又能与他说说生活中的苦闷。
虽说她不似这些贵女这般有所谓的见识,能帮丈夫在这些人情往来中探听交集。
但是他本意并不在此,出来读书做官,也不过是想任一方父母,为一方百姓做事。叫这世间的贫寒之人,过得好些。
上官之间的曲意逢迎,为着场面,他也不是不可以做。但是若做这些只为升官,他何苦来哉?
是以席间他越发低调,并不显眼。
廖承业兴许也是对他失了兴趣,整个宴席下来也不再与他搭腔。众人都捧着廖府世子,导致这一场席面,顾砺到了后面竟无人与他说话。
宴席将散,廖承业命人撤掉屏风,露出了在屏风后端坐的一众贵女来。
众贵女上前,又与一众新科进士拜见。
进士们满脸喜色,唯有顾砺不堪其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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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琢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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