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吃味

廖醇烟当下没好气道:“臣女之事,不劳王爷挂心。”

说罢,提起裙摆就要走。

齐王喊住她,仍旧是那副风度翩翩,又带有丝不羁的模样。

“县主何须在一棵树上吊死?外头自有广阔的森林,偶尔看看也许能发现不一样的景致?”

廖醇烟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意味难明。

齐王不愧是天潢贵胄,大大方方地任廖醇烟上下打量。

末了,他还反问廖醇烟,“如何?”

“王爷天人资质,臣女领教了。”

她自然不会觉得齐王真对她有什么意思,现下在这里堵住她,无非是男子的恶意羞辱罢了。

她除了头先在季成昭面前气短一些,旁的时候,却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齐王得了她的回答,也不知是真的明白,还是假的明白廖醇烟话中的意思,哂笑一声,“如此甚好,过几日本王要出京办事,稍晚些时日再上府来拜访。”

拜访?廖醇烟心道他来拜访什么?

齐王因为先天腿疾,加之年纪又小,在先帝的一众兄弟当中无缘帝位。

先帝怜惜,待他这小兄弟一直很好。

而今现在的陛下在朝,齐王荣宠依旧。

可是,齐王与廖家并无密切的来往。

想来也是,廖家从不与无法带来利益的人相交。

此等富贵闲王,与廖家而言,并无太多助益。

廖醇烟向他福了一福,转身就走了。独留齐王在背后看着她的背影。

廖醇烟走的急,也走的快,恍似背后有什么人在追赶她一样。

婢女连连跟上,在一旁小声问道:“县主,齐王爷刚才的意思……可是他有意县主……”

实则她是想问,是否要将这事告知廖承业,以及廖父,廖母。

廖醇烟停下脚步,望着这婢子。

她原先是廖母院子里的婢子,后来被拨来伺候廖醇烟的,如今也有好些年头了。

“王爷不过说笑而已,何须当真?”

廖醇烟的目光先是轻柔的扫向这婢子,而后陡然变得凌厉,“今日齐王与我之事,若有半句泄露,别怪我无情。”

那婢子连连跪倒,:“奴婢是县主的奴婢,自不会多嘴多舌!”

廖醇烟将她扶起,道:“你从前虽是母亲院子里的人,但你需知道,如今既然跟着我,我却是你的主子了。倘若父亲,母亲或是兄长那里听到了什么风声,我却要算在你的头上。”

婢子连连道:“奴婢省得的。”

她们主仆二人一道走出城防司大门,廖府的车架仍旧在城防司边上侯着。廖醇烟带来的其余几个婢子和小厮现在也在那里等着。

廖醇烟走到马车旁,一个婢子低声道:“世子来了,现在在马车里等着县主!”

廖醇烟欲要上马车的动作停了一番,身旁婢子一时倒不敢轻易掀开车帘。

还是里头廖承业道,:“醇烟,如何不进来?”

廖醇烟提起裙摆上了马车,侍女连忙掀开马车帘,又手搭凉棚,免得廖醇烟撞到头顶。

马车里,廖承业正襟危坐,虽然从面上看得出他有些醉了,倒是姿态不乱,仍是一副世家公子的端方姿态。

廖承业见妹妹进了马车,只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复又闭上。

这段时日以来,他也忙着许多事,焦头烂额。

今日打发众进士,别人来敬酒,他皆喝了,是以现下醉着,略有些头脑发昏。

他道:“见着明熙了?”

廖醇烟看她兄长身上衣裳不是头先宴席上那件,知他为了出来寻自己,还特意换了衣裳。

心下有些不忍,又有些感动。

不管旁的人如何,兄长一向是很疼她的。

当下靠近廖承业坐着,低声道:“已经见过了,话也说开了。从今往后,我再不念着他了。”

廖承业这才把眼皮掀开,看着他妹妹。从她目光里,是看出了坚定的决心,与之从前,大不一样了。

廖承业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拂妹妹的发髻,“今日你不满意顾琢石,兄长便为你选别人,左右这世间好男儿多得是!”

廖醇烟摇摇头,她非是不满意那顾琢石,而是抗拒这样廖府这般将婚姻作为筹码的行径。

可能她为什么会喜欢上季成昭,就是因为以前看季家人与廖家人的形式作风,大相径庭。

“兄长,我能不嫁人么?为什么这世间女子总要嫁人呢?”

“胡闹!”廖承业呵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到底是女大当嫁?还是需要利用我的婚事为家族谋取利益?”

廖承业道:“这二者之间并无太大区别,醇烟,你该庆幸你生在廖家,是我的妹妹,因此你有更多选择的机会!”

廖醇烟咬咬嘴唇,望着兄长有些疲乏的样子,倒没有继续开口。

***

这日季成昭归家,与苏棠一道用过晚膳后,夫妇二人安寝。

到了这个时候,一般房里不留其他人。苏棠亲自伺候季成昭梳洗,她将今日季成昭所穿衣物拿起,搭放到架子上。

本来苏棠也不是有意要探查季成昭私事的,只是她刚把那衣裳放好,走了两步,却忽然闻见自己身上有异香。

她几乎不怎么使用人工的熏香,是以这味道突兀地很。

苏棠想了想,将手伸到鼻子前一闻,果然有股熏香的味道。这味道虽淡但甜,料想是女子所熏之香。

苏棠回头,望着季成昭搭挂着的衣裳,犹豫了半晌,还是朝着那衣裳走去。

她回忆起方才自己接触的部位,拾起衣裳的其中一只袖子,放到鼻尖一闻,果然暗香扑鼻,正是这个味道。

这熏香自不可能是季成昭的,他素来不爱熏这些,这点苏棠还是知道的。

既不是他熏的香,如何又沾到了他衣裳上?

苏棠略想了想,心里像针扎一般疼。

她默默地站着,心中天人交战了一番,到底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这时,正好季成昭喊她,她便打起笑容,施施然的去了。

青纱帐里鸳鸯眠,又是一夜。

隔日季成昭起得早,苏棠不听他的劝告,仍然起身帮他整理朝服。

她这般殷切,季成昭心里其实也是喜欢的,便由她去了。

到了临要出门的时候,季成昭一晃眼却看见昨日换下的衣裳仍在屋内架子上搭着,不觉有些奇怪。

往常沐浴之后,苏棠都会吩咐婢子们将这些换洗衣物拿去洗的。

只是他到底事忙,也没有在一件衣物上太过留神。今日和苏棠用过早膳后,便出门上朝去了。

待季成昭散朝后,又去城防司处理了些庶务。

到散值时约还有半个时辰,左右也是无事了。

他便忽然想起今天苏棠的模样来,虽然她表现得很殷勤,但是季成昭还是看到了她殷勤底下的神思不属。

苏棠成日在家中,如今老师与师母已经不在人世。至于她大伯父大伯母那头,自不会有什么事能令她烦忧。

既不是外头的事,那便是屋里人的事。

是自己吗?

苏棠怎会为着自己而烦忧?明明昨日还好好的?

季成昭往这个方向想了想,难道昨日廖醇烟找来,有人告知苏棠了。实则他与廖醇烟清清白白,并未有什么,因此也没有特意告知苏棠。

他转念一想,越发觉得是如此。一则廖醇烟找来,也未避人。二则廖府的车架就停在城防司外头,简直明晃晃地与人说明廖家人来了城防司。

既是如此,虽不知是何人传话与苏棠,总之她知道廖醇烟来访的事,也并不稀奇了。

想明白了事情的关卡,季成昭心里才舒服些。

虽然娶苏棠之前,也不过打的是总要娶妻,还不如娶一个好拿捏的比较好。

但是二人婚后,柔情蜜意,苏棠的那一种妥帖小意,直叫季成昭大为舒坦。

如此,便是抛开从前苏先生的这层关系,苏棠作为妻子也是叫他喜爱的。

既认定了她,季成昭自不望苏棠因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伤怀。

他想,今日回去便与她说清楚。

***

苏棠这边,季成昭甫一走,苏棠也没什么胃口,就叫左右的人将饭菜撤下去了。

她回了卧房,瞥见季成昭昨日换下的那件衣裳还挂着,略看了两眼,走到梳妆台前拆头饰了。

雪芽算是如今府里的大丫鬟了,领着几个婢子进屋来,指挥她们将昨日季成昭换下的衣物拿去洗。

正当其中一个丫鬟伸手去碰季成昭架子上那件衣物时,苏棠叫住了她。

那婢子年纪不大,被叫住之后只怯生生地看着苏棠。

雪芽问道:“夫人,这衣服是侯爷昨日换洗下来的么?”

这便是要送去洗。

苏棠顿了顿,道:“罢了,拿去洗吧!”又对雪芽道:“我有些累,先睡一会儿!”

“婢子省的,待午膳时再来叫夫人!”

说罢,领着几个婢子出去了。

苏棠是有些累,也有些困,但是更多的是一种堵在胸口的郁结之情。

她不是不在乎的,现下没人,她的难过顿时就铺天盖地起来。

好歹还是强撑着将发髻打散,又走到床边,将被子掀开,躺了进去。

这会儿却是睡不着了,只是无声的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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