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人不多,坐在主位上对她的不满快要从眼中溢出来的便是宣平侯,他右边的主位空着。
宣平侯夫人去世的早,以后倒是免了与婆母相处了,不然以她这顽劣的脾性,怕是再慈和的婆母也得给气死。
姑姑说起这时还带着几分庆幸。
明瑟听着却是有些委屈,她是有些冲动,可基本的仁义礼智又不是没有,若是人家对她好,她自然也是尊长爱幼的。
姑姑这些年没回来,以为她还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呢。
左边的椅上坐着位微胖的中年男子,姑姑与她说过,宣平侯有位经商的弟弟,这位面相富贵的估计就是二叔肖弘英,生意做的极大。
挨着他坐的是二婶方氏,她眉眼慈善,正瞧着明瑟笑得温和。
肖二爷夫妇身后还站着位清柔可人的姑娘,生的一张好容貌,见着小夫妻二人进来,笑着见了礼。
还以为肖家人也同外面一样以为她是个蛮疆女子便会冷眼相待,没成想却是如此亲和,明瑟不由得对他们生出几分好感来。
当然,亲和中要除开一直瞪着她宣平侯。
他对她没有好脸色,明瑟是非常理解的,毕竟也没有老子见儿子被刚拜过堂的儿媳按在地上打,还能对着儿媳笑的。
若是被打的人是她,阿爹早就把肖白榆扔到蛊瓮中去了。
她知道宣平侯像这种大儒,最是看重女子名声和家世,能同意她这种啥也没有的江湖女子进门,肖白榆肯定没少说好话。
果真如阿爹所说,这些中原男子不光文弱不堪还贪色好美。
思及此,明瑟更是连个眼神都不想给旁边这一拳就被她揍翻的家伙。
瞧着儿媳如此嫌弃儿子,宣平侯更加痛心,他觉得自己有错。
儿子确实到了婚娶的年龄还迟迟不肯娶妻,京中爱慕儿子的世家女子多不胜数,一问却是一个中意的都没有。
时间一久便有坊间传言说儿子好男风,他身为父亲心中一急便想着逼他成亲,也好让那些风言风语止了。
他觉得儿子是被逼急了才随便找个人糊弄他,想着不娶便不娶了,让那些人说去,终身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可不能胡乱就定下,何况一个粗俗的江湖女子也确实不是他心目中的儿媳人选。
可这不听话的却是想和他对着干一般,铁了心要娶那女子进门。
眼看拗不过,他便悄悄请那钦天监钟监正占卜过一卦,钟监正的卦象极准,连新帝登基时的景象都预言的分毫不差。
他说两人的八字极合,是天注定的良配。
若非这样,即便是赐婚,他瞧着儿子被打的那样子,就算是拼着再被削了爵位,他也要将这女子从肖家族谱上除了名。
他回屋后喝了一壶茶才压着怒气,刚躺下便有下人说喜房的烛火又亮了,他不放心派了丫头去看,回来说少夫人正拿着枕头敲公子的头。
那可是他与逝去的夫人一起呵护大的宝啊,被人当成出气筒一般打,着实心痛!
气的他是一夜无眠,翻来覆去想着那钟监正的话,还是忍住了一早便想上朝请奏的心。
且再等等,他劝说着自己,好事多磨,说不准俩小畜生哪天就看对眼了,到时抱孙子还不是指日可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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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端了茶递给明瑟。
“爹爹请喝茶。”她跪在软垫上,神情还算恭敬。
中原的这些礼数她又不懂,若非姑姑教她,她怕是连完成昨天的婚礼都困难重重。
饶是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那婚礼还是闹了笑话,宣平侯看她不顺眼,可不光是动手打了相公,她失了礼数也算一份。
“嗯。”宣平侯接过茶饮了一口,茶盏还未放下就见肖白榆一脸心疼地把明瑟扶了起来,明瑟依旧是一副不领情的样子。
看的他心里直骂小兔崽子没出息。
宣平侯夫人过世的早,他为了照顾儿子一直未再续弦,哪成想这没良心的这么快就有了媳妇忘了爹。
肖白榆有口不能言啊,他对自家老爹说是极中意明瑟的,当着他的面,可不得做出一副爱慕明瑟的样子来,亲爹嫌他没出息,明瑟嫌他多事,真是哪头都不好受。
敬了宣平侯,肖白榆为她介绍肖弘英夫妇:“这是二叔,二婶。”
明瑟都恭顺着一一敬了茶。
至于那漂亮姑娘,没等肖白榆介绍,她便甜甜地开口,脆生生的嗓音像是清甜的蜜瓜:“二嫂好,我是肖今歌。”
宣平侯有着文人的臭毛病,便是瞧不起铜臭满身的商人,可偏偏唯一的弟弟还致了仕去经商,甚至连一对儿女也打算培养成商人。
他虽心中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可这经商就少不了应酬,肖弘英出去结友谈生意还好,一闲下来日日都有登门拜访的商人,院子只隔着一堵墙,那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喝酒划拳声扰的他不得安宁。
肖弘英自然也知道自家大哥厌恶这些,生意步入正轨后便带着一家搬了出去,分家的东西一点儿没要,为这事两人还吵了一架,谁劝都不好使,若不是侄子娶了新妇,他大约还是不肯过来的。
可两家离的近,只隔着一条巷子,他成日带着儿子出门做生意,女儿在家中无聊时便老往候府跑,跟着肖白榆这个堂哥读书认字,宣平侯只有这一个独子,看着肖今歌乖乖巧巧的样子十分喜爱,他与弟弟吵架归吵架,对这个侄女那是顶顶好的。
时间久了,肖今歌便成了两家的宝。
望着明瑟不施粉黛却依旧惊为天人的脸,肖今歌不由自主地又蹦了句:“嫂嫂长的可真好看,天仙似的。”
末了。她心中还默默补上句,比那有着“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陶书雁还要美上几分。
宣平侯听了却是不屑,觉得儿媳也只有那张脸配得上自家儿子。
明瑟顿了顿,面上自然却是红了耳垂,昨夜听着肖白榆说心悦她都没觉得害羞,今日却被一个小姑娘的夸赞弄了个脸红。
她脸皮何时这么薄了,明瑟暗呼一口气,一定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
瞧着肖今歌乖巧伶俐的样子,她刚想开口与她说话,却被肖白榆没有眼色的打断:“你二嫂自然是好看的,毋庸置疑你哥的眼光。”
嘁,不要脸!
明瑟心中呸他,好色之人果都是有张城墙脸皮。
肖今歌也撅嘴道:“二哥真是厚脸皮,嫂嫂回去该教训才是。”
“咳咳咳……”宣平侯被茶呛到了。
肖弘英也斥了女儿一句:“今歌,不许无礼,怎的还调侃起兄嫂来了。”
昨夜侄子被侄媳打的消息他们也有所耳闻,就怕惹了宣平侯生气,明是看见侄子脸上隐约的伤也并未说什么,没想到女儿无心之言却是一语中的。
肖今歌听了父亲的责备吐了吐舌,想起他今早嘱咐她不许提堂哥昨夜与二嫂打架的事,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厅内气氛有些尴尬,方氏缓缓开口:“我原是不信冲喜的,可这允川媳妇刚进门,这孩子身体便好了……”
他还未说完便被肖弘英打断:“行了,外人传允川病入膏肓,你这做二婶的什么不晓得,他只是体弱鲜少出门罢了,如今去了趟青城山在那名医处治好了病根,与那迷信何干。”
宣平侯虽并未说话,心中对弟弟的说法却是赞同的,冲喜都是外人所言,肖家娶妻,可从未提过“冲喜”二字。
也不知外面那些人怎的就传的这样邪乎,不知道还以为他儿子病的有多重呢。
“是妾失言了。”方氏垂头道了句,她最近出门听了许多,本想转移话题却是提了不该提的。
可很快她又想起转移话题的好话题来:“子榆那孩子说允川成亲他到不了,便让人快马加鞭将贺礼送了过来,希望允川不要恼他这个堂哥才是。”
肖子榆是老二家长子,与肖白榆关系很好,因着扬州有一桩新生意,年初三便被肖弘英派了出去。
“二婶说的哪里话,”肖白榆笑道,“大哥生意上有许多忙事,走之前便与我再三致歉,成亲前一日还来了封信,这般客气,倒是叫兄弟间生分了。”
闻言肖弘英夫妇都笑了起来,侄子可没有他爹那文人的臭脾气,丝毫不因为他们经商便生分,与自家两个孩子都很亲。孩子们关系好,他们自然高兴。
“我上朝时有奏章上疏说扬州最近有流寇作乱,叫子榆注意点,”宣平侯也关心道,“出门谈生意时多带些扈从。”
他气肖弘英撇了文人身份去经商,但是并不妨碍他疼爱俩孩子,肖子榆刚开始出门谈生意时,他也时常嘱咐他要多听父亲肖弘英的话,不可莽撞。
肖弘英夫妇都笑着应下,说回去便发急信给他,正说着,便有下人将锦盒捧了上来。
肖今歌立马跳到跟前:“我来给二哥二嫂介绍。”
她平时古灵精怪的,偶有越礼之处,倒也没人说她。
只见她指着其中一个方形的锦盒:“这个是大哥送给二哥的端砚,托了一位生意伙伴专门从广州府带过来的呢,说是二哥不爱读书,有了这好砚做伴,再加上二嫂在旁红袖添香,定能一复先前才子之名。”
听着肖今歌的话,明瑟瞅了眼肖白榆。
不爱读书?怕是读书的心思都用在插科打诨与贪图美色上了。
肖白榆摇摇头直说大哥这贺礼压力太大了,怕是要他愈加不想进书房,惹得肖今歌不满地撅嘴,说他厌学还这么多借口。
这厢却听得“咔嗒”一声,原宣平侯手中的茶盏一个不稳翻在了桌上,见众人都望着他,他拿过下人递来的手帕擦着手有些尴尬:“这是名砚,贵重的我听着有些手滑。”
砚虽是贵重名砚,可候府乃书香世家什么好砚没见过,他这理由也太过蹩脚了些。本来茶水翻了也没啥,可他偏要欲盖弥彰地解释。
明瑟觉着公公似乎在掩饰什么,她又望一眼肖白榆,却见他依然神色如常。
不待思虑又听得肖今歌开口,带着几分激动,她指着另一个小锦盒:“这盒子里,乃是一件闻名江湖的宝贝,名曰`千韧’,作用嘛”,肖今歌说着一歪头,“我也不知道,大哥说是从一江湖人手中购得,二嫂是英姿飒爽的侠客,赠与此物最合适不过。”
明瑟听着却是心中一惊,这本就是她的东西,与那骗子打斗时被他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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