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冬天

星夜霜寒,本是睡觉的时候,夏家兄弟二人却站在院子中,没有一丝火烛。黯淡的星光,描绘出两个模糊的人影。

夏宥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马上就能抓住一直潜伏在府上的探子了,结果兄长突然出来阻止了他。

自己的哥哥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他琢磨起兄长刚才的话来,片刻后就问道:“你知道那探子是谁?”

夏元基平静道:“不然你以为,为何杨家会对我们如此放心?”

夜色沉沉,看不清人脸上是何表情。

他启步向前走去,又道:“杨焕成聪明有,心机无,是最好利用的棋子。”

夏宥期跟在他身后,垂眸想了会儿,随即笑道:“我知道了!”

“夜深了,去睡觉吧!”

此话落地,两兄弟就分开了。

......

次日一早,夏宥期来到杨府。

初次听到他来时,杨焕成还有些警惕,以为自己的探子被发现了。可没想到夏宥期进门第一句话就是:“王爷,秋猎一事,可是你做的?”

“什么?本王为何要做那种事?”

杨焕成一甩衣袖,觉得十分扫兴。都说夏家的二公子是个笑面虎,心机深不见底。可没想到今日一见,也是个没脑子的人!

夏宥期脸上露出几点困惑:“难道不是吗?女帝倾心于你,害得罗家不得不提前为女帝择夫。若问望京谁有可能破坏秋猎,那就只有王爷你了。”

但杨焕成关注的却是另一点:“你怎么知道女帝倾心于我?”

“罗府的管家说的喽!”夏宥期笑道。

随后走到杨焕成面前,一边敲着扇子,一边补充:“昨天,罗府的管家来了,与我兄长说,女帝自从见过月山王后,都敢怼罗府的人了。想必是月山王不愿女帝嫁给他人,才召来那么多妖物。”

听到这话,杨焕成微微有些动摇,却还是没出声。夏宥期瞥了一眼,继续说道:“他还说,王爷身边有个修为高深的女子,能召些妖物也不是不可能!”

罗家打探杨府,杨焕成是知道的。当时知若用符水测出了罗家探子,恐怕也叫他们知道了知若。

可如果罗家知道知若修为不低,为何又敢确定自己能赢得秋猎呢?

刹那间,杨焕成想到一件事。如果罗家正是因为知道了知若的存在,所以才会破坏秋猎呢?

夏家虽然没去秋猎,但夏府的探子也没发现异常。而罗兴去是去了秋猎,可从秋猎上活着回来的人都说,那些妖物主动避开了罗兴。

若不是罗家策划,那些妖物避开罗兴干什么!

再者,昨日罗宏也来到杨府,咄咄逼人,就是想把他的怀疑引到夏家上去。

罗家虽然有丰泉支持,但兵力还是不能与杨夏两家比较。

所以,罗家是想杨夏两家互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一通思考下来,杨焕成又把怀疑的目光锁定在了罗家身上。

躲在后面听到一起的知若默默叹了口气,等到夏宥期走后,才现身说道:“焕成,这些人狡诈无比,十句话,三句假,七句真。你千万不要全信!”

听到知若这么说,他又坐回位子,一边深思一边问道:“那依知若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要做!”

知若上前为他倒了一杯茶水,徐徐说道:“猎场降妖一事尚未查明,不管谁是凶手,肯定是坐不住了,才会有此行动。不妨静观其变,等那凶手自己露出马脚。”

“我知道了!”杨焕成莞尔一笑,真心实意道,“知若,幸好有你在我身边。”

他笑得实在真诚,知若脸色一红,悄然避开了目光。

......

然而秋猎过后,那幕后黑手就再没动静了。而且不论罗家如何明察暗访,都没有任何线索。

好像就是他们倒霉,偶然撞见了掉落的妖物。

冷瑶也有些在意猎场妖物的事,问过几句夏宥期,但夏宥期只说那件事不是夏家做的。

久而久之,这件事就慢慢淡出了人们视线,没头没尾地结束了。

天气越来越冷,似乎冬日不远。

终于,在一个平常的夜里,无月无星,无风无声,雪落了一整晚。等到次日早晨,街上的百姓推开房门。

哇!好白的世界!

玉树琼枝,银装素裹,天地融为一体。

简直是云上的天宫,美丽极了。

然而这般美丽的景色,只有身着华服的人才懂欣赏。那些衣着普通的老百姓们,一个二个,都缩着身子、揣着双手,嘴里不断呼出苍白雾气,行色匆匆,哪管地上是白的,还是黑的、黄的。

再说,不论多白的路,人声一闹起来,也就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但这喧天的热闹却在触碰到皇城的高墙时,突然消失了。

那座巍峨无边的皇城,似乎会吞纳一切的声音,永远寂寥肃冷。

没有声音,皇宫里的路依旧是白的。

就连昔日百花争艳的御花园里,也只有白茫茫的雪原。

雪原之中,孤立着一座八角雕花亭子。亭子里,独坐着一位怀抱琵琶的女子。

铮铮琴音,悠扬平静,源源不断地流向雪原,又在最后被雪原吞噬。

不多久,雪原的尽头处,走来一个蓝衣高帽太监,身后跟着两串越来越长的脚印。他迅速来到亭子前,躬身一拜:“陛下,孙侍卫求见!”

“当!”琴音戛然而止。

“孙侍卫?”冷瑶微微皱眉,仔细回忆了下。

好像是之前给她写信,告诉她宫中失火内幕的那个人。

只不过后来,她借杨焕成之手,把那侍卫调离了宫中。既然是离宫之人,又为何能见女帝呢?

又是恍然,冷瑶大概明白了,估计是他背后的罗家出力了吧!

“让他过来吧!”

冷瑶说完,就继续弹奏琵琶。

若是以前,只要这琵琶声响,无人不会沉沦。而如今,她终于学会如何控制妖骨琵琶,琴音的威力也就随她心意。

比方说现在,太监来回跑了两趟,神志依然清明:“陛下,孙大人到了!”

冷瑶轻抬眉眼,瞥了一眼太监身边的男子。

锦衣长刀,一副普通侍卫打扮,人也是个普通人长相,透着一分蠢气。

随即收回目光,盯着琵琶上的琴弦问道:“孙侍卫,你有何要事?”

声音略带沙哑,语气平静而疏离。

孙侍卫头一次听到她这种语气,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慌忙解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见见陛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跨进亭子,面上是难掩的欢喜。等到了女帝面前,又自来熟般坐在对面,笑呵呵地看着冷瑶。没有丝毫臣子对皇帝的敬重,就像一个成婚多年的男子在看他的妻子。

冷瑶受不了这种目光,微微把琵琶抬高了点,想要挡住那双炙热蠢笨的眼睛。奈何手一露出来,就被孙侍卫抓住。

他似乎看不懂冷瑶脸上的错愕与厌恶,依旧笑呵呵道:“以前冬日,陛下总会让臣给你暖手。还会说,‘有孙侍卫在,朕整个冬天都不会冷了呢!’自从陛下去了栾阳后,臣就忧心不已,怕冷着了陛下。”

“是吗!多谢孙侍卫关心了!”

冷瑶讪笑一声,轻轻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又怕孙侍卫再来牵,便悄悄藏在了琵琶下。

岂料孙侍卫见了她的笑,更为激动了。干脆直接站起,来到人跟前“扑通”跪下,双手搭在她膝上,仰望着自己心中的女神,郑重道:“陛下放心!臣这一次,绝不会再让夏家把你带走!”

冷瑶又是一笑,比这冬天都还要冷。

女帝是个什么情况,孙侍卫比谁都清楚。明明清楚,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番话,可真是“感人至深”!

“孙侍卫的忠心,朕都明白,你起来吧!”冷瑶平静道。

“多谢陛下!”

孙侍卫没想到她这么平静,慢慢站起来后,又想抱一下面前人。奈何女帝抱着琵琶一侧身,避开了他的举动。

“孙侍卫,这里是皇宫!”冷瑶轻轻提了句。

“对哦!”

孙侍卫一拍脑门,笑呵呵道:“是臣唐突了!今儿晚上臣就带着陛下最爱吃的糖葫芦来给陛下赔罪!”

接着,又坐回原来的位子,不厌其烦地说着女帝的过往。二人在花丛中扑蝶嬉戏,在碧湖上采莲泛舟,在秋月下并坐相拥......

他说的很动听,但冷瑶就是无法共情。或者说,孙侍卫记忆中的女帝,并不是冷瑶了解的女帝。

就像一个蒜瓣,硬生生夹在了一个橘子里,怎么想怎么违和。

等那孙侍卫絮絮叨叨说完离去后,亭子里终于重归宁静,只是冷瑶也没心情弹琵琶了。

她抱起琵琶,最后一个走出亭子,明黄色的斗篷在雪地里异常显眼。

小太监送孙侍卫离开后,转头就和自己小伙伴八卦:“哎!你们知道吗?女帝居然喜欢那孙侍卫!”

“哪个孙侍卫?”

“就是罗家那个!最近刚调回宫的那个。我刚才送他去见女帝,知道我在旁边听到了什么吗?”

“什么?”

小太监们顿时来了兴趣,都凑过来。

岂料这时,管事的公公出现了,一边甩着条鸡毛掸子驱散众人,一边不耐烦道:“干什么!干什么!话这么多!咱家看,当初入宫时,还应该把你们嘴缝上!”

“一天到晚,叭叭个不停!哪天丢了命,你们哭都来不及!”

小太监们被打得抱头鼠窜,不停哀叫着:“小的知道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可也有个皮厚不怕打的,冒出头来问道:“公公,女帝是真喜欢孙侍卫吗?”

女帝喜怒无常,宫人更换得特别快。这些小太监入宫不久,对着皇宫可谓一无所知,无知便无惧,无惧便好奇,好奇就会送命。

“唉!总是新人,咱家带着也累。不妨告诉你们,给你们涨个心眼,多活个一两天!”

管事公公叹完,又对身边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会意,立即跑到院门口仔细观察了好一阵,再跑回来道:“公公,外面静着呢!”

“嗯!”

管事公公微微点头,等手下小太监来齐了,便认真道:“你们须得记着!咱们陛下那是天之子,身上流得都不是人血,是没有人心的!”

他环顾一圈,提醒着每一个溜号的小太监,随后又道:“咱家知道,你们是想打听清楚,好去巴结那孙侍卫对不对?”

小太监们突然被戳中心事,都心虚地低下眼,拽拽衣袖,摸摸鼻尖。

“快止了这个心思吧!”

管事公公把鸡毛掸子往手心一拍,提高语气道:“咱家在宫里活了这么久,可见过不少人因此丢了性命!”

听到这个后果,小太监们再也八卦不起来了,带着几分扫兴几份无聊,去干自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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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魁女帝
连载中麻雀闹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