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花园里,花丛中突然响起个笑声,惊起蝴蝶翩翩起舞。
“你居然敢对罗兴下毒!”
冷瑶想到那个如阴云压在皇宫上方的罗兴,居然当众放了一整天的屁。心里忽然生出点大仇得报的畅快感,一扫心中沉郁,抱着琵琶笑得花枝乱颤。
自从叔叔死后,这还是她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哈哈!他一定恨死你了!”
她笑完,又睁开眼看向对面的夏宥期,却是一愣。
那个如一轮冰冷太阳的公子,此刻的笑意终于暖了起来。
夏宥期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在手心敲了敲扇子,轻挑眼尾,颇有些得意道:“随他恨去,看他能耐本公子何!”
末了,又双手放在桌上,俯身过来笑道:“你记着。别人要是冒犯你,千万不要忍,要不然他们会得寸进尺。”
这是他们第一次离这么近,不仅仅是距离,更是真心相待。在这一瞬,冷瑶忘记了过去沉重的记忆,笑容轻松应了一声:“嗯!瑶瑶记住了!”
可就是“瑶瑶”这二字,顿时惊醒了两人。使得他们再度记起自己身份、过去的回忆。
他们脸上笑意渐渐消失,夏宥期坐回原位,又笑了笑,像是在缓解尴尬:“那,你自己注意,我走了!”
冷瑶恢复原来的温顺和漠然,低垂着眼眸:“多谢夏公子关心,朕记住了。”
“对了,上次陛下还未告诉臣答案。”
夏宥期站在远处,阳光落下,给人镀上一层朦胧的光辉。他打开扇子,笑着说道:“希望下次,陛下能告诉臣答案。”
可这个答案,冷瑶连想都不敢去想。她望着远处光辉中的人影,心底越来越沉。
......
夏宥期的恶作剧,使罗家和夏家本就微妙的关系,彻底破裂。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而眼下,和罗家关系最不好的,就是杨家了。夏宥期便把罗家想要除掉女帝,另立新帝的主意告诉了杨焕成。
杨焕成想要通过迎娶女帝,名正言顺继承启朝江山,自然无法容忍罗家的计划。
正巧此时,知若回来了。
当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院中时,杨焕成只是微微愣了下,随即走过去笑着说了句:“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她一边回答,一边悄然把忘情水藏于袖中。
杨焕成把她走后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并不是为了寻求她的意见,而是一种习惯。不管发生什么,看见什么,他第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和知若说说。
每次他说的时候,无论多么无聊的事,知若总是津津有味地听着。
可眼下,知若没以往的兴趣,呆望着墙角的假山兀自出神。等他说完了,才问了句:“焕成,你必须娶女帝吗?”
杨焕成从不会骗她,回道:“只有娶了女帝,我才能名正言顺继承启朝江山。”
“可是,就算不用娶女帝,我也能帮你夺得江山。”知若转而看向他。
杨焕成一笑:“那样的话,我不就成了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了?既然有更轻松的法子,为何不用?”
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虚伪又真诚,清誉、权利什么都想要。然而往往要的越多,丢的也就越多。
知若的心越来越凉,手里的忘情水也越来越重。正当她下定决心时,又听见杨焕成说道:“我决定和栾阳王联手,对付罗兴。”
她立马紧张起来:“什么!焕成,夏家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杨焕成知道她说得没错,只是他的目的和罗家的目的冲突。若罗家真的除掉女帝,那自己所有的机会准备都白费了。
无论夏家究竟是怎样的,现下他都只能和他们合作。
而他这一举动,也彻底打消了知若想要离开的心。她还是放不下他,再次选择留下来。
杨焕成这边决定和夏家联手,罗兴那边也没闲着。
自从被夏宥期整过后,罗兴派往栾阳的探子就越来越多了,似乎挖地三尺也要挖出三位殿下。
在朝堂上,罗兴更是处处针对夏元基,非得逼他说出三位殿下的下落。
终于有一天,夏元基似乎是被他问烦了。在下朝时突然叫住了他:“罗大人!”
罗兴正听几个大臣的闲话,听到有人叫自己,下意识回头一望,只见夏元基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自己。
“王爷,有何事?”他说道。
夏元基一步步朝他走来,最后与之平视。此刻,下朝的群臣都走干净了,四周空旷而寂静。
“你不是想知道三位殿下的下落吗?”夏元基注视着面前的宰相。
罗兴眼中划过一丝警惕:“王爷,你现在是想告诉我三位殿下的下落?”
“不错!”
夏元基说完,就背上双手,转了个身,望着远处猩红的宫门,双目沉沉,不知所想。
罗兴面上似是不在意,可背地里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许久过后,夏元基缓缓说道:“三位殿下早就死在了那场大火中。”
罗兴瞳孔一缩,甩袖冷笑道:“王爷,你也不必用这种谎话打发老朽吧!”
“本王没有说慌,三位殿下确实是死了!”
夏元基转了回来,语气十分平淡,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
罗兴当然不信,当初说三位殿下在栾阳的是他,现在说三位殿下死了的也是他。谁能相信。
他这么说,无非是被缠烦了,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自己。
想到这一点,罗兴又是一声冷笑:“王爷既然不愿说出实情,老朽自有办法找到三位殿下!”
说罢,冷哼一声,甩袖离去。可走到一半,身后便响起声音:“罗大人,你认为只有神血才能当皇帝吗?”
罗兴并未理会,丢下一句:“大逆不道之言,王爷还是少说为妙!”
尊皇剑都出世了,谁能当皇帝,还用说吗?
可惜罗兴不知道,尊皇剑的出世,是需要代价的。
自从使用尊皇剑后,冷瑶就喜欢上了仰望星空。每次看着天空,总会去寻找那颗微弱的、时隐时现的星星。
皇宫里的夜,总是很安静,像是天地万物,一切生灵都死去了一般。然而就在这个死去的世界里,远方突然飘来缕缕歌声。
沧桑而缥缈。
歌唱者是一个老妇人,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灰发,穿着一件略显宽松的袍子,光着脚,坐在冷宫门前抱着一块木头,轻轻哼着歌儿。
冷瑶认识她,当初放火烧掉长欢殿的女官。
想来女官如此疯癫是为昔日女帝所致,而昔日女帝的一切磨难都是代她承受。
她默默取下背在身后的琵琶,坐在老妇人对面的宫墙下,随着老妇人的歌儿轻轻弹奏着。
若忽略她们所处的地方,那看上去还真是一对遭遇不幸的可怜人。
轻缓的琴音在夜色里流淌,穿过无数道宫墙,无数的时光,把那最美好的回忆带到了现在。
那个在红墙白雪天里蹦跶的小公主,那个在青山绿水间捉泥鳅的小丫头。那个把主子赏赐放在心口捂了一天,就为了让自己女儿吃一口热乎的母亲。
若她们没有卷入这场权利的争夺中,所有的幸福都能延续之今。可她们只是别人手里的棋,怎么走,怎么做,全是身不由己。
老妇人眼神逐渐清明,歌声也越来越悲凉。等到琴音结束,夜色里只剩声声呜咽。
冷瑶按着琴弦,忽然有些后悔唤醒老妇人的神志。
“陛下,对不起!”
老妇人手脚并用,爬到冷瑶面前,重重磕了一个响头:“老身知道他们会对你做什么,还是为了点钱给他们开门了。”
“老身知道错了!老身后悔了!老身对不起陛下!”
她声嘶力竭,懊悔万分。只是大错铸成,谁都没法改变过去。
冷瑶抱着琵琶,轻轻叹了句:“算了,都过去了。”
可老妇人并未起来,她的脑袋还磕在地上,哭声不止。
冷瑶又看着天,仔细搜寻着那颗微弱的星星。等找到时,老妇人的哭声终于停了。
“你和朕说说,朕以前的事吧!”
那个只比她小半个时辰、从未见过一面的妹妹,替她历了半生的劫难。
都说双生子是一样的,所以当冷瑶知道自己还有个妹妹时,立即央求叔叔买来一块铜镜。
她把铜镜里的人当成自己的妹妹,对她笑,和她说话,有时还会和她吵架。
如今她回到宫中,还是只能见到镜子里的妹妹。
老妇人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女帝是想知道过去的真相,便跪在人面前,絮叨起来:“陛下,一开始,老身也不想的。可罗大人说,先帝都不能违抗他的话,让我自己好好掂量掂量。老身只是一个小小女官,无权无势,又没背景,怎么敢拒绝罗大人......”
冷瑶忽然听出点不对劲儿,立即收回目光,看向老妇人,出声打断她的话:“你刚才说先帝什么?”
老妇人愣了下:“陛下是想知道先帝的事?”
冷瑶神色正经了些,又问:“你知道什么?”
黑魆魆的夜色下,正适合交换秘密。老妇人看了看周围,几步爬到冷瑶面前,沙哑着嗓子小声道:“陛下,这下都是老身无意听来的,从未对外人说过。如今老身告诉你,就算赎罪了。”
她又看了看周围,再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确定没一点动静后,才神神秘秘道:“据说先帝不是暴毙,而是被人毒死的!那些议论这些的宫人都死了,只有老身谨慎,嘴巴紧,活了下来。”
也正是那个传闻,让她不敢拒绝罗兴。
“听说,御医们曾议论陛下中了慢性的毒,试不出来,攒到一定程度就会暴毙。当时宫里人还说,御厨都是罗大人选的,是罗大人下的毒。陛下驾崩后,原来御膳房的人也在一年之内,死干净了。”
连皇帝都敢杀的人,又岂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女官。
那时候的老妇人松了手,低着头,放宰相进去了。次日看着床上红血,她心里愧疚万分,可没想到一回头,就见年轻的女帝笑得十分开心。
为了逃避良心的折磨,人们总会想出各种借口。当时的老妇人也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说不定陛下就喜欢这样呢?
她在心里一遍遍加强这个念头,最终深信不疑。甚至为了自家前程,开始主动拉拢还未踏足女帝寝宫的官员。
女帝是乐意的,要不然怎么从来不告诉她呢!
她这样想着,把一个又一个的禽兽送进了女帝寝宫。直至最后,一报还一报,女帝把她女儿送进了长欢殿。
愧疚也好,憎恨也好,伤心也好,后悔也好。一切的一切,都没用了。
这么多年的精神折磨,老妇人心力交瘁,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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