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顷江水悠悠,孤帆如萍,随波逐流。在那孤帆之上,也是一群身似浮萍的可怜女子。
这些女子都是十几岁的年龄,模样稚嫩清秀,一个挨一个立在甲板,不知是江风吹得太厉害还是别原因,她们都低着头,缩紧身子,瑟瑟发抖。
在她们周围,是一群赤膊的船夫,又像是哪里来的强盗,总之不是什么好人家。
不多久,一个五大三粗抡刀的汉子,抓着一个十来岁姑娘的头发,不顾人的挣扎与喊叫,将人拖到其他女子们的面前。
他将手中小女孩往前一扔,发出沉闷的“咚”声,震得底下女孩儿们心头一颤。
“你们给老子听着!”
汉子凶神恶煞,声音更是像恶鬼在咆哮:“想当贞洁烈妇的,老子成全你们!够胆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老子绝不阻拦!”
姑娘们早就被他的声音吓破了胆,要不是相互搀扶着,恐怕此刻全都瘫坐在地,哪儿还敢走过去跳江。
汉子双目圆瞪,环视一圈,见没人有动静,目光又盯向趴在地上的小女孩儿。
那女孩儿似乎被摔疼了,半天都没爬起来。但汉子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想法,一把抓起女孩儿的头发,拖到甲板边缘按住,狠声说道:
“你不是想寻死吗!快跳呀!”
女孩儿望着下面波涛翻滚的江水,心里的恐惧立马压过了疼痛,甚至都忘了叫喊。
她四肢僵硬,一动不敢动,生怕激怒了汉子,真把她丢进江里。
可汉子并不满意她的态度,按着她的脑袋狠狠朝旁边水桶上撞去:“你之前不是要跳吗!怎么现在又不动了!是不是要老子推你一把!”
女孩儿一听这话,立马缓过神来,抱着汉子哭得泣不成声:“不要!不要!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不要......”
汉子瞧着卑躬屈膝的女孩儿,冷冷啐了一口唾沫:“呸!没那个胆气还想学人家做烈妇!”
女儿这时只想活命,哪儿还能顾得上他人的羞辱,紧紧抱着汉子的腿,浑身都在发抖。
就在这时,又来个半老的妇人,一脸尖酸刻薄样儿,见到跪在地上的女孩儿,就捂着两边脸颊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两岸山间的猿猴都比不过她声大。
老妇人一边往这边走,一边挥着手帕怒骂:“你个混帐!眼睛被鸡啄了!敢碰她!平风的林老爷都订下了,一千两银子!”
汉子呵呵一笑,没有理会老妇人的怒气:“妈妈,小人知道轻重,那双眼睛好着呢!”
“光是眼睛好也不行!”
老妇人说完,又捧起女孩儿的脸仔细端详着,还说道:“林老爷谨慎,要派人验货的。哪点皮破了,都要折银子!”
末了,还觉得不够,站起身命令道:“冷瑶是吧!站起来给妈妈看看!”
女孩儿哆哆嗦嗦,从地上爬了起来。
汉子看她害怕的模样,眼底露出一丝猥琐的光芒,插了句空话:“衣服都不脱,怎么看!”
女孩儿闻声打了个寒颤,求助似的望向老妇人。可老妇人只抱着双手站在旁边,鼻孔朝上,还冷哼道:“看老娘干什么,脱呀!”
在老妇人眼里,再漂亮的姑娘都是货,只要没被人碰,看几眼能有什么关系。
江风吹来,吹得人摇摇晃晃,半天都没行动。汉子不耐烦了,提高声音道:“再不脱,就给老子滚下船喂鱼!”
这一句威胁,重新激起了女孩心中的恐惧。她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抖抖索索地,一件件脱下自己的衣服。明明没有哭,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落下,源源不绝。
顿时甲板上所有男子的目光都凝聚过来,像是火一般炙烤着她。那些男子一边嬉笑,一边骂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
江风很冷,很冷,但再冷也给不了女孩儿一丝凉意。
那一天,冷瑶十三岁,终于明白一个道理:自己不是人,而是货架上供人挑选的货物。
既然都没人把她当人看了,还遵循人那一套礼义廉耻做什么呢?
如今到了皇宫,她又成了一件仅供观赏的宝贝。
从头到尾,她都不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有自我的人。
冷瑶拿着原来女帝的手札,在烛火即将熄灭的时候,把手札一角放了上去。
刹那间,整个寝宫都亮了起来。
她眼也不眨地盯着越来越盛的火,最后像是被烫到一般,往上一抛。一团火球如太阳升入空中,又像流星坠落,只留下冰冷的残灰。
微微烛光一闪,房间重回黑暗。
冷瑶叹了一声,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那个从未奢望的未来,却因夏宥期的追问,从此定在了心间。
只是,为什么明明告诉了她结果,还要派人来问她的未来?
冷瑶缓缓闭上眼,窗外已经天明。
昨夜又是一个安静的夜晚。
也是,自从罗兴得知杨焕成在追查先帝暴毙一事后,就没再管失控的女帝,宫里难得清静下来。
然而宫外却是不得安宁。
杨焕成不可能对罗家的刺客无动于衷,月山军不能入京,不代表月山的人不能如今。于是罗府的晚上,也热闹起来。
他们两家明争暗斗,越演越烈,隔岸的夏家却风平浪静,一点儿动作都没有。
夏宥期回来时,正好撞见守在前厅的兄长,他有些意外,笑着上前保证道:“兄长大人放心!宥期最近都是在家里歇息,绝没出去惹是生非!”
“宫里消停了,你当然舍得回来!”
夏元基说完,细品一口茶,又不言语了。夏宥期猜不透兄长的意思,只好看了看四周,挑个离他远的地方预备坐下。
可刚坐下,看见兄长的眼神,又立马弹起,挪到最近的位子乖乖坐好。再看一眼手中扇子,也放旁边桌子上去了。
最后,他板正腰身,双手搭在膝上,一本正经道:“兄长大人,现在可以说了吗?”
夏元基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声:“算了,说了你也不听!”
父母去世时,夏宥期才三岁。夏元基怕他被有心人利用,力排众议,把弟弟接到自己身边养大。
因为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夏元基对他的一切行为都一清二楚。每当他不满,又不得不听时,就会以玩笑地形式装出一副认真听训的模样。若再轻轻一训,他立马就会真的正经起来。
但实际上,无论他口头上答应得多好,还是什么都没听进去。
所以现下,夏元基只好换了个话题:“杨家那位月山仙子去了罗府,你知道吗?”
夏宥期一惊:“知若?她会离开杨焕成?”
那个仙子可是爱杨焕成爱得无可救药,居然会去罗家?
他垂首稍微一想,随即又问:“哥,你是说月山仙子是受杨焕成指示?”
夏元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放下手中茶杯,像是在闲谈:“杨府里的下人说,月山王和知若仙子从宫里回来后,便大吵一架,知若仙子离去,之后月山王也没派人去寻。”
“上次,你们在宫里说了些什么?”夏元基转而注视着他。
夏宥期一想,就想到了冷瑶当时说得那句话:“朕入宫,只为报恩。”
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便闷闷回了句:“没什么!知若欲行刺瑶......陛下,被陛下用琴音挡了回来。”
夏元基神色更为认真,立即问:“那你知不知道,陛下为何能驱动那把妖骨琵琶?”
问有很多种,不知而问,明知故问。夏宥期听出来了,自己的兄长是后一种。
他抬起头,试探道:“哥,你想说什么?”
“宥期......”
夏元基欲言又止,最后侧身端起茶,又喝了一口,语气已经平淡:“后来呢?”
夏宥期愣了下,回答道:“后来杨焕成就拉着知若回去了。”
末了,又思索一番,问道:“哥,知若不比那些妖物,我们需不需要提防一下?”
万物相生相克,即便是妖,人也有应对之法。但那些云中道人已经脱离的红尘俗世,自不受人间法则约束。夏宥期想过很多种对付知若的办法,但没哪一种是成功的。
杨家早晚会和夏家对上,知若这个麻烦必须解决掉。
可夏元基却摇头:“仙人入世难断世,她早晚会被反噬,堕入魔道。用不着我们出手。”
夏宥期若有所悟:“这样啊!”
只是他的“悟”更像是在遮掩另一桩心思。等到罗家与杨家斗得两败俱伤,夏家渔翁得利后,那位子上的女帝又该如何处置呢?
夏元基并没说到遥远的未来,只是提醒弟弟留意杨家动向,必要时帮他们一把。
于是,夏宥期只能自己提了出来:“哥,事成后,陛下又该如何处置?”
他问得很小心,尽量没带一丝情感。可往往就是太小心了,才会被人看出点什么。
夏元基更是明白他在想什么,手里的茶杯停在半空,片刻后才道:“你既然问了,就交由你处置吧!”
“谢谢哥!”夏宥期言语间难掩喜意。
末了,又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了,便起身说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你才进门,又要出去?”夏元基冷不丁问道。
“对!现在才想起,适才忘了一件事!”
夏宥期脸不红心不跳,说完就走,刚跨出门,旋即折返回来,迅速摸走桌上的扇子,笑着说了句:“才说记性不好,扇子都忘了。”
他这一走,堂上的空气瞬间就冷了下来。
夏元基凝视茶杯里沉浮的茶叶,想起了昔日女帝和自己说过的秘密。
找到真正女帝的,为何会是夏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