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知若以为杨焕成根本不在意她时,杨焕成总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她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是她一直喜欢的玉簪,是香雪满天的纯白花墙。
每当这个时候,那些下定离去的决心,那些想要说出口的分别话语,都会被重新燃起来的喜悦烧得一干二净。
她想要的,只是一个人的喜欢。这一点点喜欢,就足以让她欢喜非常。
花香氤氲,知若走到杨焕成身边,眼里只有那片茉莉花墙:“你特意为我准备的?”
但这面花墙,并不是杨焕成为了挽回而特意准备的。
那是过去的某一天,他从院里路过,在这面空白的墙下驻足了会儿,心里忽然冒个想法:“要是在这里种上茉莉,知若应该会很喜欢。”
他总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想起知若,所以那个时候,他也像平常一样笑了笑,把自己的想法实施下去。
可为什么会有这些想法,为什么要按这些想法去做,却从来没有想过。
“你喜欢吗?”他放下剑问道。
知若欣喜地点点头,把自己来的目的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落英纷飞,如雨如雪,两人一坐一站,不说一言,却道尽万语。
然而留在人间,就要面对俗世的纷扰。
如今望京罗家倒台,挡在夏家称帝路上的绊脚石,就只有杨焕成了。
夏元基那边好像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出入望京的排查严了点。
杨家的势力在月山,只要把杨焕成困在望京一日,杨家便一日无主。
可这么明显的事,杨焕成怎么会看不出来。知若回来后不久,二人就离开了望京。
即便望京围得像个铁桶,依旧困不住会飞的鸟。
杨焕成离开那天,夏元基立在屋檐下,跪在院中的暗卫告诉了他这一事实。他听完后背上双手,仰头看向天空,莫名叹了句:“终于要开始了。”
枯燥无聊的文戏结束,接下来来该武斗了。
回到月山的杨焕成以夏元基挟持女帝为由,起兵征讨夏家。远在维州的罗淼干脆以“昏君无道,残害忠良”的名义,圈地自立为王。
罗家算不上忠良,但有孟丹生这个前例,罗淼这么做倒是理所应当。
杨、罗两家一反,天下狼烟四起。各路诸侯自顾不暇,哪里还管望京的天子,启朝女帝名存实亡。
不过一开始女帝就是个傀儡,有没有实,冷瑶根本就不在乎。外面的世道战火连天,兵荒马乱,她却在想要不要答应姜执的邀请,出宫游玩一番。
想来宫里实在无聊,不如出去走走。如今望京落到夏家手里,女帝出宫也没人阻拦。
但奇怪的是,今日姜执身后没有苍狼的身影。
红叶如火燎山,秋风萧萧,团团烈火漫天飞舞,落下满地红英。一只绣鞋缓缓踩在红英上,像是踏入朝云,柔软无声。
那绣鞋的主人是一个眉目清愁的女子,身后背着一把琵琶。在她身边还站着个活泼灿烂的少年。
纷纷扬扬的红叶落下,冷瑶伸手出去接住一片,收回眼前叹了句:“好是好看,不过却是死物了。”
姜执看向她,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姐姐可是在为最近的战事忧虑?”
“不是!”冷瑶回答的很快。
别人争权夺势,她操什么闲心。
姜执的笑容淡了些,像是在劝,又像是在提醒:“皇帝姐姐,你是启朝女帝,总该记挂一下国家大事。”
“国家大事一开始就不是朕能决定的,更何况如今,天下还有几人认朕这个女帝。”
她说完,就松开了手,掌心的红叶悠然飘落。随即又看向苍茫的天空,习习秋风掠过,撩起青丝几许。
“万物生灵,皆有兴衰,王朝亦不例外,又何必去勉强呢?”
姜执显然不这么认为,脸上的笑意都没有了。可也没说什么,而是从地上捡起一片残缺的红叶,看了又看,最后才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皇帝姐姐,你听说过枯木逢春吗?”
冷瑶一愣,正要开口,前面忽然砸下一团黑影,溅起红叶片片。那是和当年秋猎场上一样的妖物,拼凑的躯体,扭曲的面容,高亢的嘶鸣。
接着更多的妖物落下,不断嘶鸣哀嚎,凄厉的声音直刺脑海,搅得人惶恐难安。它们在估量眼前人的实力,一边围着二人打转,一边不断靠近。眼睛像是贴在身体上,没有眼睑,直直地盯着二人。
冷瑶神色一凛,刚取下琵琶又想起姜执在自己身边。她下意识地看了身边少年一眼,却发现姜执比她都还要冷静许多。
少年轻抬右手,指尖灵动,拖出一缕幽蓝的光芒,不过片刻,一个微小的法阵就完成了。
是了,她忘了,姜执若生在寻常人家,定是仙门道宗争抢的绝世天才。
又是刹那,法阵骤然爆发出万道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那些妖物们闭不上眼,纷纷发出更加尖锐的哀嚎。
姜执赶紧拉起冷瑶的手,迅速说道:“姐姐,我们快走!”
可四周都是妖物,二人能逃到哪里去?
随着光芒散去,被激怒的妖物们疯狂咆哮着朝二人奔来。
人都要没命了,冷瑶哪儿还会顾及其他,立即就要拨动手中琵琶。可她指尖才按上琴弦,几只利箭便从身后射出,眨眼穿透妖物身躯。
接着一群蒙面玄衣客落到冷瑶和姜执面前,他们手里拿着重剑,剑身寒光耀耀,显出复杂怪异的暗纹,与普通刀剑完全不一样。
当然作用也不一样。
妖有很强的自愈能力,寻常刀剑根本奈何不了它们。所以它们并不把这群玄衣客放在眼中,其中受伤的那几只仰天怒吼一声,率先发动攻击。
然而这次,妖物们估计错了。重剑造成的伤口,不仅无法复原,还迅速的溃败腐烂。
重剑的材质同夏宥期的扇子一样,都是冥都玄铁打造而成,能伤妖魔。
没过多久,林子里就安静下来,只剩红叶片片落下。玄衣客们手持重剑立在妖物尸首间,像是一个个催命的黑无常。
妖死后,身躯就会散去。这座红林很快就恢复原样,甚至地上连个血滴都没有,谁也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冷瑶看着那些玄衣客,想要去问问他们是谁,刚迈出一步,那些侍卫又消失无踪。
望京里,有这个实力,愿意护着傀儡女帝的,有且只有那么一家。
只是过去的经历早就让她对任何人都不抱期待了。冷瑶转了个身,悄然按下心中所有想法。
而红林的另一边,消失的玄衣客们出现在一位举扇的锦衣公子面前。
这位锦衣公子正是夏宥期,那些玄衣客就是夏家的暗卫。
领头的暗卫禀报道:“公子,林子里的妖物已经清理干净,陛下无虞!”
然而这一句话并没让夏宥期舒展眉头,杨家、罗家都走了,这些妖物为何还会出现呢?
他沉吟片刻,合扇一拍,说道:“传令下去,务必查出妖物背后真正的主人!”
“属下遵命!”
一语落地,林中只剩了个锦衣公子,他望着远处的红林,似乎前面有什么牵挂的东西。可隔得实在太远,注定无法相见。
他敲了敲扇子,背道而去。
红林哗啦,红叶簌簌,余下满地无可言说。
女帝回到皇宫,夏家站在朝堂。再次相见,却是君臣之别。
觐龙殿上,夏元基一人说着最近的战事,百官低头沉默,女帝注视着栾阳王,似乎在认真听,又好像在想些别的事。
“栾阳王......”她冷不丁蹦出一句话。
本来沉默的百官们纷纷一激灵,没想到女帝居然敢打断栾阳王的话。
夏元基的声音戛然而止,身影顿了下,垂首一拜:“陛下有何吩咐?”
冷瑶本想问问红林里那些玄衣蒙面客,只是一张嘴,心又退却了。
“没什么。”她说完,又缩回了自己的位置。
夏元基看了她一眼,继续之前的话题。而那些文臣武将们,该装哑巴的继续装哑巴,该扮聋子的继续扮聋子,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朝堂上的小插曲,就这么没头没尾地结束了,似乎没人在意。
然而下朝后,夏元基却迟迟未走,直到大殿之上只剩他与女帝二人,才躬身一拜,把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陛下此前有何吩咐?”
不知怎么的,看着他这认真的模样,冷瑶忽然想到了过去的女帝,那个和她有着一样相貌的妹妹,也曾坐在这里,注视自己的心上人。
那个时候,女帝又是怎样的心情?
她没有勇气说出自己的问题,只能问了以前女帝最想知道的一件事:
“栾阳王,你怎么看以前的朕?”
底下的夏元基犹豫了片刻:“臣觉得陛下可怜。”
“皇帝也会可怜?”
“天下总有可怜人。”
冷瑶笑了声:“朕还以为栾阳王会斥责朕残暴。”
夏元基又是一拜:“臣不敢。”
不知是他清楚两个女帝不同,还是别的原因,他的态度语气一直很恭敬,恭敬到了疏离。
冷瑶几番挣扎,最后还是没告诉他,女帝对他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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