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好,属下正晒太阳,不知怎的,冲撞了姑娘……”
“没有!”柳襄和澄辉对视一眼,又低下头,紧紧攥着衣角,“我……我也是看天气好,想、想爬树上吹吹风……”
晏修挑了下眉,望一眼老树杈。
微风动,池水晃漾,柳襄吸了吸鼻子。
晏修挥了挥手,澄辉便躬身退下。
左右无人,晏修干脆抱起她,往锦英院走,“我有四个亲卫,青山打探消息,夏云缉捕刑讯,冬凌潜踪监视,他们三个你都见过的;刚刚那人是澄辉,主要传递密报,平时都在外面,府里难得见一回。”
“哦。”柳襄攀着他的肩,“澄辉是你起的名字?”
“是父亲。”晏修放慢脚步,“青山他们几个自幼与我一块儿长大,澄辉是后来的,原本效命于父亲麾下,父亲去世后,他不愿离府,便做了我的亲卫。”
“他什么时候来的?”
晏修忽然眯起眼睛,盯着柳襄。
柳襄缩了缩脖子,“你、你干嘛……”
晏修目光灼灼,抬高手臂,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对他很好奇?”
温热的气息拂过,带着清隽的淡香。心跳骤然加快,柳襄摇摇头,不好意思再问了。
直走了将近两刻,才到院门外边。晏修抱着柳襄,走进主屋,将她放在床上,出去吩咐了什么,再进来时,手里拿着棉巾,“我叫人烧了热水,估计还要等一会儿,你冷不冷?”
柳襄垂眸,拉了拉身上披着的外衣,“不冷。”
晏修卸下她的簪子,一点一点给她擦发丝上的水渍。
锦英院古朴简澹,室无涂金刺绣之具,亦不见奶母丫鬟。柳襄打量一圈,问道:“你身边只有四个亲卫?”
“嗯。”
“没有侍妾?”
晏修手上一顿,浅浅笑道:“没有。”
柳襄蹙着眉,看了他一眼。
晏修不觉笑意更浓,“怎么了?”
良久,柳襄小声道:“不是都有侍妾的吗?”
“谁说的,你师父?”见她点头,晏修撇撇嘴,“他还说了什么?”
柳襄张了张口,却并未作声。
“你想我有侍妾?”
柳襄抿着唇,神色茫然又迟疑。
晏修停下了动作,忽然就觉得屋里空气太憋闷,他扔下棉巾,瞪着柳襄,一言不发。
这样的目光让柳襄浑身不自在,她移开视线,往里侧挪了挪。
好安静……
柳襄悄悄一瞥,不期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如幽夜的溟海,让人心头一跳。她站起身来,“我、我到外面看看……”
话犹未了,他往前迈了半步,刚好挡住去路,柳襄立刻噤声,忍不住向后一躲,右腿不慎磕到床角,趔趄着就要摔倒。
晏修伸手一捞,指尖扣在她腰侧,紧了紧。
柳襄一个激灵,身子剧烈颤了颤,满脸惊愕地望向他。晏修往她腰身扫了一眼,试探着再次轻轻挠了挠。
“你……”柳襄咬住唇,忍着笑。
心里的憋闷散了些,晏修瞧了瞧她,另一只手也探过去,指腹故意在肋下打转。
“唔……住手!”柳襄不停挣动,喉间溢出细碎的气音。
两人回旋进退,脚步踉跄,一跤颠翻在被褥上。
晏修怔了怔,撑起一只胳膊,凝视着她。
乌发如瀑,泼墨般铺绽,几缕散乱的发丝,在玉曜的雪肤上低拂。柳襄长睫微阖,喘息稍定,猛地转过头,眼底带着星星点点的水汽,似嗔似怨,直瞪着他。
晏修扬起唇角,“生气了?”
柳襄沉默一瞬,蓦地抓住他的前襟,将人拉得更近,对着脖颈张口咬了下去。
好一股子狠劲儿!晏修不躲不闪,抚着她的长发,笑道:“你属狗的么,咬人还挺疼。”
“……”柳襄咬得愈发用力。
“主子,热水备好了!”青山在门外叫道。
柳襄松了口,一把推开他,跑了出去。
过了半晌,晏修才慢悠悠坐起身,蜷起指背,捻了捻颈间红印,他望着房门的方向,眸光越加深沉。
微雨新晴,**清朗,不觉地便到了国子监论辩的日子。
天刚交卯,晏修已在府门外等候,没一会儿,卢茂昭带着芙瑶,携着柳襄从里面走出来,闲话之间,她不经意地瞥瞥眼,怪道:“子殊,你衣裳领子怎么这么高?”
柳襄神色不甚自然,当先一头钻进马车里。
晏修不由轻笑两声,“前日不慎被只小虫儿咬了,红肿未消,穿了遮一遮。”
“啊?严不严重?”
“没事。”
这可提醒了卢茂昭,她登上马车,“说话就端午了,待集会结束,我去东市买些艾叶香蒲,将府中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好生熏灼一番!”
“劳烦大嫂。”晏修硬着头皮应了,骑马在前,径往国子监而去。
国子监与皇城一墙之隔,过了门禁,便有宫监远远迎立。玉阶下,三三两两的仕女拥着问候,内外臣工则纷纷挤挤地寒暄。
卢茂昭一路给柳襄温言介绍,遇着熟人,便停下来恭维客套,晏修亦步亦趋地跟着,不时附和几句,正周旋间,猝然听得背后有人唤道:“子殊。”
他愣了愣,转首致意:“杜小姐。”
卢茂昭敛容驻步,周遭谈笑声低了下去,好几双目光投了过来。
“听说是你一席话说得原将军倒戈投降,碧梧才尽皆归顺受命。”杜小姐深深道了个福,“你果然做到了,恭喜!”
晏修还礼道:“多谢。”
杜小姐静静望着他,“子殊,你……”
“哎呀!那不是原将军么!旁边那个是他女儿不是?我早想结识她了!”卢茂昭从二人中间穿过,扬长而去,“子殊,你和原将军相熟,快帮我引见!”
晏修躬身作别,走了几步,却又顿住,慢慢回过头来。
杜小姐不由自主往前迈了迈。
“阿襄?”晏修连连唤了几声,见她目不转睛,只管出神,遂折回去拉起她的腕子,“走了!”
柳襄被他一拽,正想移开视线,恰与杜小姐目光一撞。
尖明锐利,分毫不让!柳襄眉棱一跳,忽就握住了晏修的手。
晏修颇觉意外,问道:“怎么了?”
“她是谁?”
“吏部尚书杜审文之女,杜攸仪。”
“你和她……”
“嗯?”
柳襄直觉他们两人之间有点什么,却又问不出口,她觑着他,也不言语。
晏修一瞧她的样子,笑出声来,“怎么了?”
柳襄倏地抽回了手,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心上无名火高起三丈。
晏修凑到她耳边,“晚些再跟你解释,现在……”
“郡王!”原化成老远的就热情招呼:“别来无恙!”
晏修一眼瞅去,见卢茂昭已和原小姐搭上了话,便将柳襄往大嫂身侧轻轻一推,才转去应酬:“原将军!”
略叙片时,侍从拱卫着一个紫袍玉带的男子,阔步而来。
众官齐齐行礼,“参见十皇子!”
“免礼。”十皇子大步上前,扶起原化成,“陛下广开言路,士子云集禁中,原将军费心了!”
“生面孔是多了点,倒也料理得来。”原化成喜形于色,“多谢十皇子体谅!”
十皇子颔首,跨过人群,笑眯眯道:“晏家不愧是金陵第一的武勋世家,先有子玉,后有子殊,千军队里定乾坤,换得北境从此太平!”
晏修稽首再拜,口称不敢:“臣有征无战,实是倚仗陛下天威。”
十皇子“哎”了一声,“子殊自谦太过!当初子玉便与故太子交好,晏家以东宫之旧,必得太子厚待,子殊前程未可限量!”
晏修伏得更低,“微臣荷蒙圣恩,不过效些犬马微劳,微臣竭力做好分内之事,亦不足报圣上于万一!”
十皇子望着他快揖到地的样子,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私语道:“子殊越发稳重了!往后,我一定为你在陛下面前多多进言!”
晏修垂首谢过。
十皇子目光扫过女眷,顿了顿,就朝原小姐踱了来,“阿薇,近来可好?”
“见过殿下。”原薇躬身施礼。
“你都不叫我嗣初了。”十皇子喟然叹息:“许久未见,你我好像生疏了似的。”
十皇子陆承籍,字嗣初。
原薇面色乍红,她身旁的女伴掩口而笑。
“我替你预留了一个位置。”陆承籍伸出了手,“你随我来。”
原薇一惊,看向父亲,原化成点点头,她犹豫一瞬,抬手虚虚搭在他的掌心。
两人并肩而行,四方注目,待一步步远了,女眷们才唧唧喁喁说起话来:
“十皇子对原小姐真是用情极深!”
“他俩婚事要定了吧?”
“我看快了,原将军都同意了!”
……
原化成身边围着的官员更多了一倍,晏修慢慢退到外圈,左顾右盼,瞧见柳襄独自一个,站在那里发呆,与彼此交谈的众女格格不入,他凑过去,屈起食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在想什么?”
柳襄抿抿唇,收回目光,刚刚十皇子看她那眼神……莫名有些不对劲,她蹙一蹙眉,问道:“你与十皇子很是亲近?”
晏修想了想,与她耳语道:“十皇子很得陛下爱重,衣服饮食,常与东宫相准。如今太子和十皇子各树朋党,久结嫌隙,对我亲切,实际是……”
正说着,太子陆承庆驾到,晏修便拉着柳襄一同参拜。
鼎沸的人声静了下来,只听见玉佩金珰铿锵的和鸣。陆承庆乘着步辇,不时停下来劳问士庶,路过晏修时,他瞥瞥柳襄,好奇问道:“子殊,这位是?”
“这是微臣表妹柳氏。”
太子应了声“哦”,又对他招手,“子殊,过来!”
待人来到跟前,太子俯身低语道:“十弟跟你说什么了?”
晏修呼吸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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