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望

小臂受了一股猛力,空气呼呼作响,再回神时她正背靠墙角上气不接下气,眼前江铎的轮廓显得模模糊糊。

“抱歉,”江铎伸手试图扶她一把,“我没想到你的体能这么……这么……”

“……差劲。”肺如针刺,喉间腥甜,周瑾喘着气替她补全这句嘲讽一般的致歉,再挤不出半句话来。

“那你叫我快跑做什么?我瞧那一方 ‘朋友’总是高年级受欢迎的姊姊,”江铎疑道,“从没见你同她们接触,我也才转来几个月,跟拖朋友都沾不上边吧?”

“你不知道,”周瑾勉强平复了呼吸,“每回演戏、球赛或者歌咏会后,总有人趁着谁大出风头,尽可能地把一切同她有联系的人都拖去。”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目光里读出那个不必言说的名字。

“回教室能绕道么?”江铎已经不抱希望,却还凭着侥幸问出一句。

“另一边没路,回宿舍和教学楼都要横穿操场,”周瑾无情道,“晚间这边有老师巡逻,我们不能久留。”

江铎左手虚握,托着下颌转转眼睛,忽然放下手向右掌一敲。“会演老实学生,还不会演不老实的学生么?”她拉过周瑾转出墙角,“你愈闪躲,她们兴致愈浓。”

周瑾半信半疑地随她沿边走向操场,不出几步,果然有人神色慌张地向这处跑来。江铎朝她眨眨眼睛,转身一个箭步,便把那人扳着肩膀抓牢。

“还没同她说上话就想跑?没门儿!”江铎笑得狡猾,俨然一个拿人家寻开心的调皮学生,不顾对方的挣扎求饶,扬声向那边道:“这儿呢!快一点!”

果然不出片刻几个同学呼啸而至。近了能看得清楚,领头那个是张逸群。

“江铎?”她叉着腰停在几人面前,颇诧异地挑挑眉毛,“真没想到哇。”她向后挥手示意几个同学从江铎怀里逮住猎物,临去不忘告别,“谢了,姐们儿!只要一起折腾谢杉,我们就是好战友!”

江铎回身瞧着周瑾。“怎样?”她摇摇手指,“别这样看着我,回程才刚走四分之一呢。第一条:要想不为缺德所苦,就比她人更加缺德。”

周瑾震撼地挽着她继续向教学楼去,还未从前一幕回过神来,便又瞧见几个向这边奔跑的影子。她眯起眼睛,认出其中同她颇要好的宋微君。从对方神色,周瑾便知道她们是冲自己——或者她们两个来的。从前没少同微君吐露的心思不受控制地浮上脑海,像只葫芦怎么也摁不下去。她一下绷直臂膀,带得江铎半边身子向后一扯。

江铎转头看她。“别紧张,”她的声音淹没在傍晚的喧闹里,可供辨认的只余口型。

“你们找谁?”江铎扭头主动朝几人招招手,“我俩一路走来,撞见不少漏网之鱼,说不定正有你们要捉拿的那个?”

几人很意外地对视一眼。“呃,其实……就是你们两个。”陈靖飞左右看看,向前一步站出来,一边挠头一边解释,有些罕见地底气不足。

“我?”江铎吃惊地指指自己,“为什么?”她放开周瑾的手,“谢杉有事要找我吗?那我现在就去,”说着便真要向前迈步。

周瑾连忙把她拉回来挽着。“江铎才来不久,什么都不了解,你们别这样欺负人家。”她又半笑半恼地朝宋微君嗔道,“你们不是要帮人家做成朋友么?我俩已经在一处走着了,还有什么可帮忙的?”

“啊,好,好,”陈靖飞朝江铎一点头,说话略微磕绊,“她找你没什么事。其实,我们其实都是闹着玩,勿怪,勿怪。”

宋微君带笑看了周瑾一眼。她明白那目光的含义:我且饶你一命,晚上回了宿舍,通通如实招来。

江铎目送她们跑出百米开外,这才松解出一口气息。“你觉得我出格,可谓毫无道理,”她朝周瑾一偏头,“明明你演起来比我还要真些。”

“托你的福。”周瑾微笑着模仿江铎方才的语气,“我来总结一下:第二条,要想不为怕生所累,就装傻充愣直到末尾。”

“准确无误。”江铎弯起眼睛。

这回直走到教学楼门口,两人再未遇到任何阻拦。周瑾正要踏上台阶,忽然忧道:“这把戏只能用一次——她们只要私下里一合计,立刻能发觉咱们两个前后言行不一。”

“难不成你还要有下一次?”江铎摇摇头,“不可能了。”

周瑾正琢磨她这话的意思,忽然觉出一样东西滑入手心。

“你的钢笔,”江铎的声音轻飘飘地没有着落,“抱歉。我担心贸然接近你太突兀,原想着靠各种巧合同你搭上话。其实这样有点儿——投机取巧,以伎俩换取真心?”

周瑾愣了愣,握紧钢笔,光滑的笔壳沉重微温。“所以你的意思是,”她转过来瞧她的神色,“准备以真心换取真心咯?”

江铎面色微赧,垂着眼轻轻地点点头。

“好啊,”周瑾把钢笔夹回胸前口袋,腾出手来挽过她,“我很乐意。”

“她很乐意,”张逸群附在她耳边悄声道,“甚至主动帮我拦了人,一点儿不快都没有。谢杉,原来你也有今天哪。”

说完她就向后拉开距离,以便观察听者的反应。谢杉知道她必定藏了满腹坏水,故而云淡风轻问道:“谁啊?帮你折腾我的人满校都是,我哪儿分得清谁是谁?”

“嘁。”张逸群不屑地推了她一把,复而桀桀坏笑道,“你当然分得清。我倒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嘁。”谢杉也回了她一掌,打得她跳起来嗷嗷直叫,才悠悠笑道,“自己扯谎成性,看别人都觉得表里不一。”

“你打我也没用。”张逸群揉了揉后肩又卷土重来,“谢杉,冷暖自知哪。”

是冷是暖,她似乎不能自知。

谢杉早料到会有这一出。昨晚刚演过全校观赏的剧目,今天又忍不住在几个班级面前驳了家政老师,倘若游戏时间依然无事发生,倒才真是见了鬼。她不曾避讳,铃声一响就照常走到操场,任由张逸群指挥人把她围在原地,一个一个去追捕那些或素未相识、或常打照面的同学。

她来者不拒,任谁被推过来都笑眯眯地握住对方的手,问问姓名,随意讲几句话。若对方腼腆,她便拍拍肩膀放她离去,若对方热切,她便也殷勤,以“常来找我玩”作为结尾,再不慌不忙地招呼下一位。

“哎,”张逸群忽然拍拍陈靖飞的后背,“我看她还是太舒坦了,你去找那个谁来。”

“谁?”陈靖飞对“让谢杉不那么舒坦”跃跃欲试,奈何不解其意,面带疑惑地望着对方。

张逸群便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谢杉眼看着陈靖飞的眼睛慢慢睁大,然后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保证完成任务!”

她怎么就交了这么一群损友?谢杉暗地里把张逸群的男性亲属一个不落地问候一遍。若陈靖飞一路顺利,她一个月别想见到那人的好脸色——说不定当场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谢杉打定主意,既然怎样都会惹她发怒,不如好好地亲昵一番。当然最理想的是她能跑掉——上回跑步测试,她的纪录比张逸群还快半秒。

陈靖飞归时两手空空。谢杉颇得意地笑笑,却见她怜悯地扫了自己一眼,回头向张逸群道:“咱们要不然算了?”?

“行啊,”张逸群的回复更叫她大跌眼镜,“我也觉得算了。”

陈靖飞一五一十地说了经过,越讲,她便越听不进去。若非身世不顺又机缘巧合,那样的人或许连一个眼神都不会分给她。

谢岭说银钱永远最有效用。她忽然觉得不如无效才好。

四周人声汹涌,到她耳里好生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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