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狮原宗的宗主寝室摇曳着暖黄烛光,老林宗主披着毛领,厚重的影子落在帐篷上。
他辗转反侧,横竖睡不着,觉得心里不踏实、不妥当,起身小酌几杯……奶茶?
我第一次见人睡不着喝奶茶的。
这只会让人更睡不着吧?只能说……不愧是把《鬃毛护理手册》列入宗门重要典籍的门派。
雕花桌案上,燃着一炉香,渺渺云雾,淡淡青紫色,花果香味。
几卷羊皮册,墨痕斑驳。寥寥篇章,上书潮岳楼和花蝶派的。
只是,仔细看去,潮岳楼的资料也太少了。
也就写了人家楼主信息,以及几个招式。
“南屏晚钟:潮岳楼内功,气功震颤心扉,声声扩散,但有规律可循……”
“平湖秋月:潮岳楼招式,催动内力聚拢在武器顶端,挥洒时如感水汽扑面,寒意渗透……”
……写了这么多,却甚至连人家总部在哪都不知道。
大师兄到底是看不过眼,低身提醒了一句:“老林宗主,潮岳楼总部在江南风羡山岳上。”
“哦哦。”老林宗主随即卷起毛绒衣袖,提笔写下。
“江西……什么山来着?”
“江南,风羡山。”
“原来如此。”
直到书写完毕,羊皮卷上墨香弥漫。
老林宗主低身吹了下墨痕促进风干,便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抬头看向大师兄,目光好奇:
“连侠士见多识广,但好像直到如今,我也未知你师承何处?”
“老林宗主。”大师兄闻言后,眸中漫起笑意,柔光清浅,“直至今日,我站在此处与你交谈,都仅代表我自己。”
发上红色的流苏,随着他低垂的动作而垂落,似拂过几星烛光。
老林宗主讶异,眉头微微抬起,一时无言,也不知在想什么。
是了,实则直到如今,我们与这些魔教打交道以来,都从未主动提过“绿苑”二字。这大抵是我们一直保持着的距离。
只是没想到大师兄做得更绝,甚至都没有把同伴划入身边阵线。由始至终,从一剑解决呼延禾后的悲凉,再到疏散长寿镇百姓的决策,最后剑指一众正道之士的离经叛道……
全都由自己承担。
“可听闻说,连侠士是名门正派的首席。”老林宗主目光更好奇了,“之前长寿镇一战后,有朋友略略提到过,侠士名字写在哪处江湖典籍。”
“老林宗主,现在与你说话的,不是哪处江湖典籍上一行冰冷字迹,是我。”
大师兄回应他的时候,正微微低垂着头,刘海掩去几分面容,暖和烛光打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温柔的轮廓。
他语气很柔和,却让听者怔愣了很久很久。
许是橙黄烛光缀落银蝴蝶扇动的翅膀上,过于耀眼了。
也或许是,老林宗主觉得感动。
但至少,我不觉得。尽管,我脑海里很快就浮现出当初,大师兄跟我们说过,师父他老人家,立派之初,曾起誓不与魔教为伍。
悄悄拉过大师兄的衣袖。
他疑惑看来时,我对上他的目光:“师兄的意思是,我配合你演了那么一出大戏,还险些被义愤填膺的正道之士揍了,你还免责声明仅代表你自己?”
他有些讶然,一时间好像还有些苦笑不得:“弟弟,这是给你的免责声明。”
“哦。”
“……所以呢?你突然把我拉过来质问一通,就为了听我解释,然后回我一个冷冰冰的,哦?”
“那你想我回应你什么?”
“……”他就又不说话了。
其实我也没什么想法,只是配合他演了那么一通,他把我排除在外,心里有些不爽快罢了。看他终于绷不住的精彩表情,倒是舒服了,便也就没有了什么想法。他既解释了,我也就接受了。
一来一往,大家都不亏欠,心理平衡了,也不知道他不满意些什么。
老林宗主到底见多识广,见惯了大风大浪,轻而易举地就接受了这一份免责声明和哲学讨论,说是“现在的年轻人想法总是千奇百怪。”
很快,我们告知他牢狱中一众正派之士的遭遇以及齐鸥的阴谋推断,他虽消化得有点慢,期间续了几碗奶茶压惊,但最终到底还是点了头。
“多谢老林宗主理解。”大师兄声音柔和。
“唉……”老林宗主轻声叹息,呷了口奶茶缓和心情,桌案上一炉香雾仍清新怡人,果香温柔。
他说,“上年纪了,倒是比不得现在的小年轻人,想得这般周到通透。”
“也不是。”大师兄看向他的眼睛,笑意温和,“老林宗主你看,眼下这么多朝你找麻烦的血气方刚小年轻,不也是被虚假流言所骗?再久远些,长寿镇上一众追随程玥,竟联合匈奴,罔顾百姓的小年轻,可是做到了真正的祸国殃民。老林宗主实在是过谦了,您远比他们看得透彻,想得明白。”
雕花桌案上香雾缭绕,老林宗主的面容在雾气中露出了笑意。他说,他倒是很喜欢听我大师兄讲话。
我想,这个人讲人话的时候,确实动听,至少比一天天讲的什么“我师弟天下无敌”、和什么“竹子成精”、“锅碗瓢盆讨要工薪”之类有的没的,都动听得多。
不过,大漠一方霸主的狮原宗主,要是听闻“竹子成精”这般骇人听闻的东西时,也不知道该是什么反应。
老林宗主很快就对牢狱看守们和狮原宗内高手的事务作出调整安排,也传令召来了医师。
一切门派事务安排妥当。
大概快至夜间休息的时分,老林宗主才缓缓起身,走到床边。
我们也该去休息了。
临走的时候,老林宗主忽而有些感慨地,看着摇曳烛光中,大师兄修长的背影,说是想到了一个人。
“谁?”大师兄回眸,好奇询问。
夜深了,烛光黄昏,映照得老林宗主顺势躺在床上的轮廓朦朦胧胧,只能确信,他回应的时候,带着浅浅的笑意。
“其实你们也没有很像,只不过,你们说话,我都喜欢听。”
“所以,老林宗主说的人,是谁啊?”大师兄闻言后,就更为好奇了。
只是,我留意到,藏在他袖口手腕处,系着红绳,纤维上泛着烛光。
他说话的时候,也有轻轻的笑意。或许,他也想到了谁。
“小红教主。”老林宗主笑说,“你们讲话啊,都很好听。”
大师兄没有说话,他不动声色地把腕间的红绳往里推了推。
泛黄的光照在他脸上,神色平静,并无任何讶异之色。我猜想,他预想中的名字就是他,因此并不惊讶。
“是吗?可我觉得他讲话不好听。”大师兄轻笑着,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脚步分明是轻快的。
我看向老林宗主,好奇地问:“老林宗主,红教主还在狮原宗吗?”
不想,老林宗主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睡觉,只慵懒地回应我:“你希望他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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