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暮白公子向京城传递消息靠的是白鹤,而不是传统的鸽子。听说各地守城的侍卫有一项任务就是猎杀鸽子,这被他们认定为是叛党们传送信息的方式,而当我看到白鹤或者大雁高高地在天空翱翔的时候,就明白男官们智慧的轻巧和灵敏,是舅舅那种妄自菲薄的男人根本触碰不到的想象。

我有时候问暮白公子,“如果有一天,这一切的筹谋都如愿以偿,你们站在高高的权力之上,你会做什么?会把那位屏山寺的和尚杀了吗?还是勒令他守在你身边?”

暮白公子淡淡地说,“我会告别权力,归隐田园。”

“我不相信。你不会。”

暮白公子问,“为什么?”

我在合川宫听过历史,“因为权力没有尽头,连帝王都不能自由差遣权力,更何况等到你们胜利,就面临着瓜分权力的问题,那是比众志成城更可怕的困境。”

“你博古通今,比老夫子还深邃。”暮白公子轻轻笑道,“这就是你对于我的价值,远不是陪客人聊天说笑、处理人情世故的用途,只有我看到你眼中的光,那是宋玉指不能体会的境地。所以,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一定能赢,即使不赢,死也会是荡气回肠。”

月光铺在他肩上,让我觉得奇怪,他对于权力的贪念不像我的舅舅,更不像我的母亲。而是柔软的温泉水,让人陷入其中,被包裹得十足舒适。

甚至我闭上眼,都能听见滋滋的流水声,叫人好眠。

黛扇有着突出她年纪的处世智慧,她对于暮白公子不仅有感恩,还有莫名的钦佩。比如夏日凉夜中酒席上有一位胡搅蛮缠的京城客人,来自于王夫人的引荐。客人执意要抱着暮白公子喝酒,其他人畏惧他的官职或敬而远之,或望而生畏,男官们在一边怎么劝阻都无济于事。

连暮白公子都难以推辞,黛扇这会儿突然站起身,说,“哎呀,我的耳坠子掉了,大伙儿都帮我找找。”

一则清脆的女生打破了乱糟糟的局面,可男人们依旧不在意,这府上会出现什么值钱的东西?

黛扇显然明白,补上一句说,“那可是前朝遗世的宝物,听说是屏山公主的珍藏!”

这话一下让一桌人安静下来,连我也愣在那里,勾起伤口的一痛。那位客人甚至醒了三分,环顾四周寻找,黛扇走到他和暮白公子身边说,“好像是刚刚路过这里掉的,你们快帮我找找。”

暮白公子马上起身,开始翻桌子发动众人一起找。

那位客人问她,“你怎么会有前屏山公主的遗物?”

黛扇说,“你可知道屏山公主有个宝贝女儿,那对耳坠子是她送给了女儿,后来葮香府出了变故之后,这对耳坠子就落在了一名狱卒手里,偷偷变卖了,最后辗转到了我手上。”

不知所言真假,但至少解决了眼前的危机。不再给那位客人上酒,人也就渐渐醒了。暮白公子解了困境,后来酒瓶中真的滚出了一对碧绿色的耳坠,送还到黛扇耳朵上。

用黛扇的话说,“不是饱读诗书才有的伶俐,我这瞎说话的功夫也能派上用场。”

男官们自然佩服,女人毕竟是女人,有着男官并不了的天成,可我却惦记着她的谎话,像一则不好化解的心事,问她,“这真是屏山公主的耳坠子吗?”

她把耳坠子放在我手心说,“不过是商人骗我花一两银子买下的说辞,你随便去珠宝行逛逛,屏山公主哪里有那么多首饰?”

黛扇没见过葮香府的繁华以及母亲梳妆台的厚重,当然不肯相信。我不想追问,却在第二日来到在山上给母亲留的衣冠冢,奇怪的是,那朵寂寞的水仙花和当年一样好。

花最喻人,只是不知道喻的是母亲,还是我。

秋日的悲剧来自魏老板带来的陌生客人,当他出现在暮白府门口的时候,我感到惴惴不安,他的眼神早没了当年在御盐商人苏府中的宁静祥和,相反是一种压抑已久的欲念,跟在他身后是一位高大的武士,背着一只苍劲的旧弓。

魏老板看向我说,“又见面了,也不知你的曲艺是否进步些。但都无妨,跟着暮白公子,就算你哑了,也能靠这姿色上台,借别人的嗓子,歌传百曲,名震天下。”

第一次暮白公子拒绝了他们,可是第二日他们又来了,武士换了身便装,竹笠下络腮胡子,比曾经在父亲练兵场上看到的勇士更彪悍。

这一次暮白公子却让他们进屋,在茶室一叙。溥生和普天在两边奉茶,魏老板谈及这几年他往来京城和各地的见闻趣事。没过多久,门口又来了几位陌生人,暮白公子招呼他们进屋坐下。

这场面奇怪,看着都是异乡之人,怎么今天都来了?还带着陌生而紧张的气氛,像是比武前的对峙。

晚宴共有十余个人参加,从京城的繁华昌盛聊到边境部落的动乱,两拨人像是在互相试探对方的来意。魏老板问暮白公子,“听说府上来了一位羌国的姑娘,没想到暮白公子除了培养男官,还有别的术业。”

暮白公子说,“不过是朋友托付的亲戚,在我这多住几日。”

不怀好意地询问,“为何不见她出现?”

“这一屋子男人,她来做什么,小地方人总有约束,说话又不妨头。”

魏老板的眼神像一只钩子,似乎在暮白公子及身边的男官们眼中探出些什么,他身边的武士问,“涳蒙亲王最近可曾来过?”

暮白公子喝了一口酒说,“他不过是我在京城招待过的客人之一,他为何会来我这里?”

武士说,“暝国来犯,北境陷入危机,京城派八万兵马前去支援,可是途中的粮草却因为一封书信而被转移去了东南。你可知这是什么回事?”

暮白公子歪头说,“我不过一介读书人,哪里知道这些,连暝国在哪,我都不知道。”

武士问,“哦?不是听说你府上还收留了一个暝国来的戏曲艺人之子?”

“我府上来往人多,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武士说,“那封书信就来自涳蒙亲王府上。”

暮白公子说,“你若是不谈风月,我也没什么话说。”

武士对面的另一波陌生人说,“对!京城是怎样的乱世,路过的人都知道。所谓的八万兵马,大多收拢自西边的军队,连北方的路都走不通,粮草接济不上,竟捏造罪名想给到涳蒙亲王,人家在府上悠哉地品茗论诗,非认做是贪权之人。正所谓自古而来的无能,都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丞相已经失去权了,他还怕什么?”

武士有些激动,锤在桌上说,“你这说的是谁?”

“谁无能我说的就是谁。”

“这年头,随便一个别有用心的罪念,都是掉头的死罪,你们要是去京城看看,就知道,菜市场天天都有人头挂着。”

一桌饭吃得剑拔弩张,即便男官们在其中玩笑逗趣,也显得尴尬死板,普天和柴名、吴舍等人前仆后继地都讨不到好。

魏老板却颔首而笑,一副信心当头,“该找到的人终归要找到,别躲也别藏。”

最后怏怏地散席。我坚定这些人在寻找黛扇的下落,只是今夜若是逃,就一定会被抓住。

整夜大风,吹着木窗啪啪作响,我躺在床上总觉得不安,像是曾经葮香府的噩梦,又要重新上演。我听见回廊传来的脚步声,从我窗前闪过几道黑影。

不点灯,我走到窗边一探,竟有十余个黑衣人在各房舍中穿梭,像在寻找什么人。

我正要跑去找人,一个身影闪到我身后,一下从后头捂住我的嘴,我吓得几乎叫出来,却有一股熟悉的宁静味道,我回头看,竟然是暮白公子,他竟然还没睡。

他小声在我耳边说,“我被盯上很久了。”

风继续呼呼作响,院中的树被折腾得来回摇曳。屋顶突然飞来无数的箭,伴着风声向各屋射来,暮白公子拉着我躲在书柜后。我辨出箭有两个方向,像是从窗户射去,和头顶射来。

我小声地问,“这是哪里的人?”

“宫中的人。”

“他们来干嘛?”

“来探寻关于涳蒙亲王的秘密。”

“那谁在保护我们?”

“同样是宫里的人。”

我问,“谁?”

“你不用知道。”

我问,“他们想要杀我们,还是谁?”

暮白公子冷静地说,“我会给他们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你不用知道。”

他的眼神在黑暗中更像一只猫。突然回廊传来沉闷的动静和跑步的声音,黛扇的母亲喊道,“你别!”

下一句即刻被人捂住了嘴巴,我挣脱暮白公子的束缚,向窗户探去,原来两个黑衣人掳走了分别掳走了黛扇和她母亲,一伙黑衣人也匆匆翻墙而走。

暮白公子马上冲了出去,在马厩骑上一匹马就跟着追上去,另外一个黑衣人跟着踏上马,飞奔而去。我并不会骑马,看着着急,普天不知从哪跑出来,拉着我骑了匹马也跟着跑去。

追去山林中,看到前面的马车上黛扇的身影,和她凄凉的求救声。有一刻,我恨暮白公子的失误,他总是过于自信,虽然他总能赢,可若是一时疏忽,便是不可挽回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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