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拍卖场中心的那根海神柱似乎在这矗立了很久很久,以其巍峨高耸的姿态成为众人心中中州拍卖场的象征。
但其实众人并不知道,在长老院中封印的,还有一根海神柱,大约只有碗口粗的,却才是主神创世之时,亲手钉下的真正的定海神针,今夜雾大,长老院注定不太平。
有人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潜进禁地,幸亏封印阻挡,才没让海神柱失窃。
太长老银华站立在禁地之前,双眸合拢,雪白的长发倾泻而下,睫毛盖在眼睑上,像堆了一小片雪。
宽大的白色法袍上,冥罗兽盘踞其上,狰狞的兽头昂扬在肩头,沉默而凶狠,但在这人身上却有种神圣而静默的意味。
若人们对神灵有什么想象、期盼的话,大概便是他这样的。
而他对面的禁地里,风云诡谲,波涛汹涌,那名黑衣的盗窃者正全力与禁地守卫周旋。
不愧是长老院么?几乎是在禁地的禁制被惊动的下一息,便已招来守卫,整←长老院如铁桶一般,叫人插翅难飞。
鲜血飘荡在禁地空中,徐徐没进黑衣人手中的海神柱里,海神柱周围亮着暗红的光晕。
黑衣人猛地跳起,手中的海神柱裹挟着黑色灵力,如剑一般掷向前方,惨白的手指在禁地边拨动几下,空中有几条白色的光线交错出一个图案。
离开禁地,还未喘上气,便和那位白衣长老碰上面.
银华开眼睛,神情有种悲天悯人的意味:“皆是虚妄……”
长老院大长老,在中州拥有超然的地位,黑衣人不退反进,竟就这样和银华对上,低声骂道:“虚妄个屁!”
"顶着悲悯之皮,净做污垢之事。”
银亮的匕首寒光乍现,劈头斩下,黑衣人高喝道:“午夜梦回,你难道不会有半分愧疚么?!”
银华手也没抬,睁开眼,银瞳中徐徐旋转着两个金色光轮,那刀光被周围一种无形的气息停滞住,顿时像没入水中悄无声息。
却不如银华所想的那般好打发,那刀光却突然分散炸开,强大的冲击力扬起他的头发。
两人转息间过了几招,在银华不移动的情况下倒也能堪堪打个平手。
许多人不知道的是,用月中节中间这一天,将会是大长老银华最虚弱的时候。
然而这种僵持的情况并未持续太久,长老院共有八位长老,其余七任,终于在禁制触发后一炷香之内赶到,局势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动作.
暗红的血的顺着黑衣人的手指滴下,没入地里,结成几块紫色的血斑。
他缓缓揭开斗篷,黑色鬼面具下,红色藤蔓一般的红线虫从脖颈蜿蜒而上,没入面具
却让在场的各位长老变了脸色,银华那双银瞳紧紧盯在那纹路上,周身那股悲悯的气质仿佛被撕裂,落出如深渊般凉不见底的黑暗杀意。
“你是……”
长老们的脑中,不由自住地回想浮现出几年前那个血色的月夜,暗红的璎珞爬满黑色尸骨,红光浮动,海神柱上的冥罗兽缓缓爬动……
黑衣人似乎满意极了,唇微勾,尖利的讽意几乎凝成实质,却没有正面回答,他抬手再次孤身对上八位长老:“真是荣幸。”
而话语中的恶意和讽刺,像一柄柄尖刀,刺得人浑身发冷。
“砰——”
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炸开,照亮了中州拍卖场的黑色天空。
众人仰望着,细碎的光洒进每一个人的眼中。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索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松凉追回自己的钱袋,站在桥上赏烟花,那双清亮的眼眸中,似乎囊括着万千星辰。
有人从身后走来,站在他身边。
松凉转头,看向那人的侧脸:"许先生也来赏烟花?"
"百闻不如一见。"
一朵朵烟花竞相开放,红桥上人来人往,光影倒映在河面,波光粼粼,有一朵莲花灯,摇摇晃晃地从上游顺水而下,松凉踮脚,伸手去取下许鳞的兜帽:“戴着帽子看烟花哪能尽兴呢。”
他微微歪头,看着许鳞的侧脸,那纹路在绚烂的烟花下似乎被淡化了。
“你还挺好看的。”
松凉长得不算那种祸国殃民的绝色,若非用什么来形容的话,是太阳,清丽明媚,像是松间,清泉之上,穿越缝隙,洒进来的温暖的阳光。
那种深海物种追逐一生,却可望而不可及的光。
许鳞低头,看见他手腕上缠着一圈布料,似乎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眉头微凝:“受伤了?”
松凉抬手:“这个啊……害,刚刚有人偷了我的钱袋。”他伸手在那人面前晃一晃:“抓小偷呢。”
人流喧哗。
松凉突然一拍额头,转身飞奔离开:“完了,我家小红不会被烤了吧!”
小红?那尾鱼么?
许鳞戴回兜帽、跟上松凉的步子。
两人没入人流。
然后一起在烤鱼摊吃了一顿大的——当然,许先生掏钱。
氤氲香气中,两人对视,眼里都是细碎的笑意。
鱼缸中的小红吐了个泡包,优哉游哉地摆动尾巴转过身。
“人设值50%”
七、
次日,松凉背着包裹从院墙翻进去,被一只老黄狗逮了个正着,那只老黄狗老当益壮,嗓子尤其嘹亮:"汪!汪汪,汪汪汪!"它追赶着松凉叫个不停。
"老黄你为老不尊!"松凉跑得飞快,躲进一位老人身后,那老人慈眉善目,朝老黄挥挥手,有些诧异。
“小松你也算这儿的常客了,怎么老黄他还是追你追个不停。”
松凉悄悄从他背后探出头,狠狠地瞪一眼那狗。
老黄炸毛,独自在院子里上窜下跳:"汪、汪汪、汪汪汪!"
松凉站在老人身边:“老黄也老大不小了,也没个伴,暴躁点很正常,理解。”
老人摇摇头,拄着拐杖领松凉进门:"怎么这么急着叫我?"
松凉将包裹取下来,踏进房门,又细心地关好。
这房子看着平平无奇,实际上每一根木头,都是价值万金的金丝海木,有些年头。
老人带着他越过几道走廊,停在一处房门前,佝偻的身子有种淡谈的死气传出来。
“长老受伤了,点名要见你。”
他重重叹了口气:“快进去吧。”
“受伤了?”松凉看向房间,压低声音问:"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就伤了呢?"
桑老那种级别的人,可不会因一点小事而受伤的。
老人沉默一会儿,凑近一点,低声道:“昨夜里长老院出事,桑老回来便这样了,别多问,进去吧。”
松凉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进去,沉重的木门缓缓合上,老人重重捶一下拐杖,房门上的封印一道银光闪过。
沉重的拐杖声慢慢远去,老黄趴伏在院子里的石像旁,伸出舌头舔一舔前腿上的毛发。
暗沉的房间内,松凉放下包裹。
桑老坐在窗旁的太师椅上,袅袅薰香飘散在空中,他的神色有些看不清。
“桑老”松凉叫道。
桑老朝他招招手,松凉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近些子怎么样?”他的语气有些缓。
“还行吧。”松凉正襟危坐,连呼吸都放轻一些。
“手怎么回事?”桑老看见他的手臂,那儿绑着一圈白布。
松凉动动手腕:“前两天抓小偷呢。”
"一个小偷就把你伤成这样,何方神圣?"
"……"松凉默了,狡辩:“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失手很正常来着……”「
"这长老之位……可容不得半点差错的。"桑老握拳放于下巴咳嗽几声。
这意思……这长老之位不会要传给他吧,就开始准备后事了?伤得这么重?
松凉皱眉:"您的伤?"
桑老挥挥手:“不碍事……给你讲个故事吧,人老了,总会回想起交往事……”
“您老留着以后讲吧,我今儿上班呢,全勤没可怎么办。”松凉起身就准备跑,通常情况下,炮灰知道的太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谁也别想阻挡我安稳地活下去!
桑老抬手,无形的力量把他拉回来,牢牢实实地绑在椅子上。
"……"松凉的五官皱到一块,表情十分痛心。
桑老拍拍桌子:"仔细听!工资少不了你的。"
"哦"松凉默默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其实长老院本来有九位长老……”
在松凉眼里,这是一个十分老套而狗血的故事,但要写成书流传于世,估计会是个受人吹捧的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一位定会死的祭品爱上了主持祭祀的长老,两人被众方追杀,后于祭祀当天双双殉情。
啧
抛开爱情,光说一个被灭族的女子为什么要爱上灭自己族人且马上要杀死自己的一个男人,便是双双殉情这一点,便值得仔细考究了。
长老身上承载的是主神遗志,一般方法根本杀不死的好么……
当我傻呢,炮灰也是有脑子的好么。
桑老说完,喝一茶润润嗓子:"听出什么了?"
"……"松凉想了想,郑重道:"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话落,桑老的栗子便打到他脑袋上:"仔细想!"
松凉摸头,放手打开手掌,几根头发:"……"真令人头秃,他默默把头发摁回头上:“哦……”
桑老被他这么一闹,心情倒没那么沉严重了:"明日之后,我至此沉眠,以后机灵点,没人撑腰,别把自己蠢死了。”
松凉张嘴:"那……"
“若真到那种时候……长老院会来找你。”
他身上的束缚消失不见,被一股推力推出房间:“走吧走吧,上你的班去。”
沉重的大门徐徐关上,昏黄烛光明明灭灭,桑老的亲身影似虚非实。
松凉站一会,离开了。
他摸着手腕上的白布,叹了口气:果然,人还是不能欠人人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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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根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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