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

一曲终了,胡旋舞结束,文宣帝身后的太监总管随舞娘们一道,悄然消失在宴席中。

华月敛回视线,在满堂喝彩连连里,与其余乐者一道,施施然福身行过礼,也低调地离了舞台,回到东下首,与太子同座。

太子妃自降身份,与乐籍男女同台演艺,本不是光彩之事,但高台上的皇族早没了关照她的心思。

皇后不满的眼神在雍容的脸上几乎藏不住,全然落在同样心不在焉的文宣帝身上。

眼下,两人大约都在斟酌着绝色的胡旋舞,和绝色的秦香兰,一喜一忧,各自盘桓心中事。

参演的名录虽由华月选出,但中宫、皇上,乃至太后那处都曾过目,不做驳斥。

如今反响甚大,无论是好是坏,常人断都不会把账记到主选人的头上。

思及次,华月抿在茶碗上的唇角便弯出姣好的弧度:今日大事已毕。

“这舞是你故意安排的罢?”司马焐忽然打断华月的神思。

她握在茶碗边沿的指尖微顿,侧目看向旁边的太子。

司马焐明亮的视线带着审视本盯着华月,在她转头看来的一瞬,又染上了闪躲,但仍尽量克制地,笃定地望着她。

华月脸不红,心也稳。

她酷爱在人后弄权已人尽皆知,但因着她做事滴水不漏,且多方顾及,凡人挑不出错处来,是以,她也总能泰然处之。

“为殿下筹谋,自是要多废些周折的。”华月回得理所当然,只是不明确指出是为何而周折。

皇帝高兴,这庆功宴便是成功。

这庆功宴成功,东宫便得脸。

司马焐有什么可不满的?

至于皇后那处,左不过后宫佳丽三千,不是秦香兰亦会有旁的女子上去龙榻,待文宣帝给太子夸上几句,皇后的气也就会消了。

司马焐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对上华月温婉得体的笑时,找不出发难的理由来,却偏有一股火气:

她便是这般,将成为宫妃当作走棋,巩固权势,便如她自己,所谓太子妃,仿佛就是她要挂的一个名头,方便行事罢了。

如此一想,司马焐便更觉心中郁郁,灌酒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华月不知他所想,更不晓他忽如其来的消沉,却也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兀自体贴地为他满上一杯又一杯酒,只间或劝几句“少喝些”,端的是贤妻表率,进退得度,温婉大方。

待得消失盏茶功夫的太监总管重新出现时,文宣帝便以酒醉为由,先行离席。

皇后脸色一变,当即从座上起身,扶着摇摇晃晃的文宣帝,要一同离去,却被太后扯住,留下来主持大局。

如此,皇后又如坐针毡了小半时辰,待席间过半朝臣离退,才和太后一道借身子骨累的由头,也离了席,将后头的席面完全交由东宫这厢主持大局。

若是从前,高台上的贵人离座,华月也会借口离开。

可巧今日林冰烟染了风寒没来,华月便只能与太子同坐主位,将宴席的场面撑下去。

及至三更天,强撑着又打了第二个哈欠的华月终于盼得唯剩下的平西侯与他的大将告别,往她这方向走来。

华月一个激灵,精神头登时回笼,忙一边起身,一边将余光瞥向身旁的司马焐。

此时,司马焐面色酡红,眼中浸满酒气,虽是洒脱起身,却肉眼可见地颤颤巍巍,叫与他同主持宴席的华月手心捏了把冷汗。

果不其然,就在司马焐要立直上身时,便是一个趔趄,似要往华月这处倾倒。

她一时手忙脚乱,腿脚在退,手却在往前伸,也不知是要接住人,还是要避开人。

预想的混乱没有出现。

在司马焐的另一侧,司马昭已经快步上来,将人稳住。

待华月定神看去时,司马焐已经昏昏沉沉挨在他弟弟肩头一侧。

“本王送送皇兄回东宫罢?”

司马昭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抢过了华月的活计,将司马焐一只胳膊架到后颈上,做搀扶状,才漫不经心瞟过她。

不知是不是因司马昭也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他布满血丝的眼白显出野兽茹毛饮血后的狂戾,叫人总觉得有一只凶兽马上就要从他这身皮囊里蹦出……

“主子,主子。”

秦嬷嬷在耳边唤了好几声,华月才从沉溺中回神,司马昭已经起步往外走去。

“主子,这三王爷……”秦嬷嬷无措,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华月亦是沉吟,被司马昭的动作扰得同样不知所措。

她望着前头两兄弟相挨的背影好半晌,才杏眼微眯,吩咐道:“将本宫的轿辇移来。”

宴席难免喝酒,若逃不过,不胜酒力的华月也可能醉酒,便早备了轿辇,只是她自己没用上,倒让给了司马焐。

待司马焐被腾挪到轿辇上,华月便客气得朝司马昭行礼以示感谢。

然司马昭却道人送到了东宫还得抬下来,左右不急着离开,便再送一程。

话说到这份上,华月再拒绝,便显得很不得礼数了。

是以,她只得与司马昭一道,跟在司马焐的轿辇之后,并排行走。

两人保持着一二尺的距离,沉默不语,耳边只有金靴绣鞋踏在白雪上吱吱呀呀的声音。

华月自诩是很有耐心之人,偏今日不知为何,总觉得宣德殿到东宫的路异常远,仿佛走了一二时辰还未到。

可巧,行至半路,这天还忽就飘起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来,不大,却迷人眼。

不远不近跟着伺候在侧的秦嬷嬷忙撑开了伞,往华月这处来。

这时,另一侧的司马昭竟也顺势走近华月,接过了秦嬷嬷手中的伞,还理所应当地道了声:“多谢。”

华月主仆二人皆是一愣:这伞谁说的要给他的了?

华月瞥过跟在司马昭以及自己身后的宫人,发觉似乎这许多人却只带了一把伞。

她无奈朝秦嬷嬷摇摇头。

秦嬷嬷得令,皱了皱眉头,在司马昭看不见的地方古怪地瞪了他一眼,又退回一旁。

这时,华月与司马昭的距离便缩至一把伞下。

幽静的夜色中,除却脚底雪地的咯吱声,便是两人衣袂摩挲的声响。

若仔细听了,还有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

华月不禁想起多年前,她撑着一把小伞,牵着瘦弱矮小的他,走在雪地里。

彼时,他唤她姐姐,她便待他如弟弟,只要得了什么好吃的,定要往冷宫里送,好不至于让他被那些有眼色的人将他活活饿死。

如今倒好,他长得这样高大,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了……

“皇嫂贤名在外,本王倒有一事请教。”一阵酒气包裹低沉的嗓音拂来,冲散华月的回忆,“平南一事,皇嫂怎么看?”

华月微微一愣,侧头去看,又因身高的差距,微扬起头,才看清司马昭的脸面。

他棱角分明,显得侧脸更加冷硬,高挺的眉骨和鼻梁透出凉薄威严,让他的请教变得咄咄逼人。

华月收回视线,琢磨着司马昭的意图和语言,好一会儿才回他:

“南边虽混战不断,但仍能苟且度日,而镇北、平西几乎耗尽了大燕的底气,如若可以,还是当先休养生息,恢复民生,再图霸业才是。”

“皇嫂果然于政事经营皆颇有见地。”司马昭目视前方,沉吟了一息,又道:“皇兄果真是有福气的。”

华月觉得这夸赞的话里,语气古怪,柳眉蹙了蹙,无意应答,却又听司马昭问道:

“如若一定要出兵平南,皇嫂觉得谁能当此任?”

华月一愣:谁能当此任?

她侧首看他,见他已停住脚步,定定望着她,明亮的宫灯映在他的眼中,跳跃的火焰烧得华月有些发慌。

她定了定神,才勾唇笑道:

“此乃国之大事,当听凭父皇决策才是。”

说罢,她便起步,继续往前走。

哪知遮在头顶的伞未跟上,倒是司马昭的声音传来:

“你就不怕我再次平南得功,夺了皇兄的储君之位?”

华月脚下一顿,猛地回头,四下环顾,见随行的宫人皆做伏首龟缩状,心底一股气上来,便快步走到司马昭的跟前,压低了声音呵斥道:

“我当你在外历练了这许多年该养出如水的性子来,你是非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不成?”

想当年,他便是与司马焐大吵大闹,说什么他才是储君,他的母亲才是皇后,现如今的皇后和太子都是鸠占鹊巢,才累得他的母亲在冷宫上吊自尽。

如今他是才领了些功绩便好了伤疤忘了疼?

想到这儿,华月又沉声再斥:“不要做蚍蜉撼树之事,仁德皇后死前所愿便是你好好活下去。”

说罢,华月退开司马昭一步,朝他身后的小厮道:

“你们王爷吃醉了酒,说起了胡话,太子殿下这处不必你们送了,且快送你们主子回去。”

说完,华月也不管有没有伞,便冒着风雪快步走到轿辇旁,催促着内侍快走,将司马昭晾在后头……

“王爷,我们,我们先回去么?”随从望着愈来愈远的太子太子妃,试探地问了一声仍在雪中呆立的司马昭。

好半晌,才听得他的主子不大不小的笑声,连连慨叹:

“我早知道,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昨天登了n遍,没发出来,可怜了高铁上哭嘤嘤写文的我~

Anyway,宝子们假期快乐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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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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