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三年前4

盛寒把我放在家门口,叮嘱我按时涂药以后,就开车走了。

我看着她的车进入车流里,然后消失在了道路尽头,转身有些落寞地回到了我的小公寓里。

一整天没有人气,房间里很冷。我已经改掉了一进门就脱掉外套换上居家服的习惯,一进门就径直走进房间,打开空调和电油汀。

等待房间变暖和的时候,我坐在书桌前,拉开电脑屏幕,解锁。我用手机打开了那本已经完结的书,翻动了几页。观众寥寥,没什么赞美也没什么羞辱。

我犹豫了片刻,在电脑上打开了那本书的书稿,导出成PDF文件,然后添加到了一封邮件里。

继续敲了些字——

寒,

晚上好,附件是我的书稿。

今天谢谢你,帮我涂药,请我吃饭,还送我回家。给你添了麻烦,不好意思。

无以为报。有空到我家来吃饭。

[详细的住址和门牌号]

陈灼。

我在已发送邮件里找到了之前发给盛寒的那封邮件,复制粘贴了盛寒留给我的地址,然后点下了发送。

直到洗澡前,我都没觉得房间里有多暖和。我打开浴室的热风,然后关上浴室的门。

因为腿上长了疹子,用热水洗澡有些疼,所以我最近总是用只比体温高一点儿的水温洗澡,洗完了仍旧觉得冷。

我用浴巾胡乱擦干身体,举着还有些滴水的头发,钻在被窝里发呆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盛寒的叮嘱。

我起身,挤出药膏,涂抹在腿上。

我的脑海里反复回想着盛寒的指肚在我皮肤上滑动的触感,皮肤上的药膏越发冰凉。我无法停止我已经在对盛寒做的事情,对她的了解,只会加深我的渴望。

我渴望她的皮肤靠近我。

我无法给这种渴望找出什么缘由。我想或许是因为盛寒总能跟我聊那些我想聊的所谓“深刻”的话题,跟她在一起我从来不会觉得无聊,又或许只是因为盛寒比我年长,从公开的资料来看,她大概比我年长十岁以上。我无法揣测她的心思,无法得知她拒绝告诉我的全部。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她的手长得很好看。

对于一双妇产科大夫的手来说,这双手有些过分地修长而好看。

我开始幻想这双手对我做很多事情。

我在幻想中沉沉睡去,再醒来已经是凌晨时分。

房间里亮着昏暗的灯,被窝外的世界仍然很冷。我拉开被子,走去衣柜,把一件加绒帽衫套在了身上,腿上穿了一条柔软的居家短裤。

或许是因为认真涂抹了药膏的缘故,腿上的疹子没有那么痒也没有那么痛了。

我坐在桌前,检查私人邮箱,没有新邮件进来。

我倒了杯水,放在桌边,然后打开文档,开始码字。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重新爬回床上,因为久坐的缘故,腿几乎是冰凉。我把电油汀拉到床边,让被窝和腿都凑近热源,然后在B站上随便点开一个视频,手机里传来连续的声音,我的大脑完全没有在处理任何听到的信息,睡意如同潮水般袭来,我陷入了沉睡当中。

第二天我是被被敲门声吵醒的。

我起身,拉开门。

门外的快递员搬进来一个一米五长,半米宽的大件。

“我没买东西。”我说。

快递员的脸上有些茫然,重新确认过地址以后,问我是不是叫A……什么。

我看了看地址上的名字,是“Astrocat”。

然后收下了快递,合上了房门。这是盛寒买给我的,收件人的电话号码也是我的。我没有告诉过盛寒我的电话号码,我想她多半是从医院的系统里看到的。

我拆开快递。

里面是一个电暖气,说明书上写这个电暖气是取暖加湿二合一的暖气,可以防水,能够自动调温,热风口里出的热风会让房间里的空气旋转循环开来。

看到这只电暖气,我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电暖气无法让房间变暖的原因,那就是它长得像暖气片,无法吹出热风,对我的房间来讲,功率过低。

我看过说明书,给水箱加上水,插上电,房间里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坐在书桌前正要给盛寒写一封感谢信的时候,我收到了盛寒回复我的邮件——

昨天听你说房间冷,觉得你大概是没有选对取暖工具。买了沪城冬日必备的电暖气给你,想给你一个惊喜。要记得涂药。

我看着屏幕上的字。拿起手机,打开自己的通行码,我上次核酸是在三天前,今天我还需要再做一次核酸,但顶着72小时的核酸,我走不进任何一间餐厅。

我犹豫了片刻,点下了回复邮件的按钮——

寒,

本想请你出门吃饭,但如今外食多有不便。

今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吧,五点钟就来。

我炖酸菜排骨,以表谢意。

(要是不回复邮件,我就默认你会来。)

陈灼。

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

我先是在到家平台上叫了排骨和酸菜送到家里来,周末订单多,显示三四点多钟才会配送到。然后又在外卖平台上下单了一双布拖鞋,为了凑够起送价,又顺便买了一只牙刷和香薰蜡烛,显示一个小时以后就会配送到。

下好了订单,我穿好衣服戴好口罩出了门,走去最近的一个核酸点,排队半小时做了核酸,然后又买了些水果,拎着塑料袋,晃晃悠悠地走回了家。

我从书架上找出宇多田光《First Love》这张唱片,放上了唱片机,拨过了唱针。不知道为什么,盛寒总能让我想到这张场面封面上的宇多田光的脸,她们有点儿像,除了嘴巴。盛寒的嘴巴要薄一些。

悠扬的声音开始在空气里蔓延。

我把一个星期的脏衣服扔进了洗衣机里,整理了一下房间。重新换了床单和被罩。

拖鞋送到了,我拆掉包装,放到了门口。至于牙刷,我把它放在了洗手间的抽屉里,以备不时之需。

排骨配送到的时候已经快要四点了。盛寒还没有回复我的邮件。

桌上的手机嗡嗡地震动着,是母亲回给我的视频电话。

我划开手机,点下了接听。

母亲穿着一身跑步的装备,贴身穿的保暖衣,外加羽绒马甲,额上的发带把头发收束了起来。她似乎是刚跑完步,正在回家的路上,背后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刚跑完步吗?”我明知故问。

“嗯,中午暖和一点儿,出来稍微跑一下。你那边安顿好了吗?”

我带着意向行李,11月初入境以后被集中隔离了整整14天,接着又在酒店里住了快一个星期,才找到了现在的房子。毕业以后,我很多割舍不下的东西都寄回了鹿川的家里。

我租到房子以后,母亲整理了两箱我难舍难分的被她视为“玩具”的生活必需品,寄到了我在沪城的住处。国内的物流很快,我三天就收到了行李。

我举着手机带她在我房间里游览了一番,如数家珍地给她看我的那些“玩具们”,如今已经被我摆放在了我新的落脚处。

“我在沪城新认识的朋友,今天送了一个电暖气。”我说,“我之前买的那个不能吹热风出来,房间暖和不起来。这个电暖气能吹热风,一下就暖和了。”

“会很干吧?你有加湿器吗?”

“这个电暖气是自带加湿功能的。”

“那很好,”母亲说,“很省事。”

我点点头。

“你中午要自己在家做酸菜排骨?”母亲看到了厨房被我摊开的食材。

在邀请盛寒来家里吃炖排骨以后,我在网上搜了很多食谱,但终究觉得不是我想要的味道,于是给母亲留言要她的食谱,她的食谱是外婆教给她的,是我从小吃过很多次的味道。

“对,两个人吃,招待赠送给我电暖气的新朋友。”我把手机放在了一旁,举起排骨,凑到手机跟前,“排骨是1.4kg的大包装,两个人会太多吗?”

“招待朋友嘛,只有一个菜的话,多做点儿没什么。锅够大吗?”

“够大。我比划了一下锅的大小。”

“排骨要先焯水,冷水入锅,这个你会的吧?”

“会。”

“想要焯水焯得干净,可以在沸腾以后再加点冷水进去,重新煮沸。重复个两三次,就会焯得比较干净。”

“好。”我随手拿起一张纸,做了笔记,“我记得还会有五花肉片打底,对不对?我专门买了五花肉。”

“是。”母亲眯起眼睛笑了,“家里的做法其实很简单,焯水以后,把排骨冲洗干净,控干水分。起油,放五花肉片,炒得开始出油以后,把排骨放进去炒,火不要太大,边缘有点金黄的时候就炒好了……”

我在纸上记下了要点。

“炒好排骨以后再调味。葱蒜都要放,提前备好,量要大……调味的十三香,姜粉,盐,花椒粉,酱油可以跟葱姜蒜放在一起。炒好以后一起倒进锅里。”

我在纸上刷刷地写着字,“我忘了买姜粉。”

“家里有鲜姜的话,直接用鲜姜也可以。”

“好。”

“酸菜要洗,洗了以后攥干水分,炒好排骨以后就可以直接铺上来了。虽然你不喜欢吃土豆,但在这个时候最好也要加一个进来,融化以后那个沙沙的口感,说不定你的朋友会很爱吃,这很有我们当地的特色。”

我点点头。

母亲已经从外面走回了家。

“我爸没在家吗?”

“在医院值班。”

母亲给我看了看父亲辛勤打理的鱼缸,几条漂亮的尼莫和多莉在里面摇摆着尾巴。

“他最近忙吗?”

我想问的其实是,在这样一个特殊时期,父亲工作的医院是不是也如同盛寒在的医院那样严阵以待,经历着这样和那样的挑战。

“忙。”母亲说。

母亲没再继续描述父亲是怎样一种忙。

我看了一会儿屏幕里的尼莫和多莉,我在想我看到的尼莫和多莉还是不是曾经看到过的尼莫和多莉。或许有一天,其中有一只尼莫或者多莉死了,父亲新买一条放进去,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人发现什么异样。只有我父亲,每天回到家,看着鱼缸里的鱼,然后悄悄在心里得意地知道,家里截然相同的浴缸里,有一条鱼跟原来不一样了,而世上只有他知道这件事情。

三声敲门声传来。

“我去做饭了,回头再跟您聊。”我说。

“好。去吧。”

我拜拜手,母亲挂断了视频。

现在已经是五点整,我觉得门的那边是盛寒。三步并作两步跑向门口,又一个急刹车,停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服,清了清嗓子,然后拉开了门。

“打扰了!”盛寒左手捧着花,右手拿着一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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