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盛寒的副驾驶,拉过安全带扣好。盛寒熟练地把车开出车位,在停车楼里盘旋。
等待抬杆的时候,盛寒打开导航,定位到了那间烤肉店。
“诶?这家?”我看着屏幕上的目的地名称。
“你有去吃过吗?”
“有听过餐厅的名号,但没去吃过。”
“那刚好,我也只是听过但没去吃过。现在五点钟,我们开过去半个小时,时间刚刚好,再晚就得等位了。”
“这么火爆啊。本家烤肉,本家是什么意思?”我说着,划开手机,打开了搜索界面,虽然是两个中文字,但组合在一起,又觉得陌生。
“本家好像是中文语境里正宗的意思。”盛寒看着挡风玻璃说。
“原来如此,”我看着屏幕,“本家就是本来的家的意思,意思等同于宗家。有个卖泡菜的品牌是不是就叫宗家什么。”
“是的。”
“本家的含义等同于宗家、祖家、等同于娘家。”
“啊?是这样的含义啊。”
“对。女儿出嫁以后,娘家对于女儿来说就是本家。”我从屏幕上抬起视线看了一眼盛寒,“我觉得宗家有点祖宅的意思,这里有说宗家代表长子和长孙继承的家,供奉祖先牌位、要进行家族祭祀的家。”
“这很东亚了。”
“很东亚,是儒教男孩女孩的世界。”我低头看向了屏幕,“本家代表着正统、根源、传承和正宗。以本家命名的烤肉店,强调了其正宗性,又暗示了秘方的代代传承。”
盛寒笑出了声,“那多半指的是老字号烤肉店。”
“不过,老字号为什么听起来相对没有那么儒教。”我放下手机,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好饿啊,今天醒来目前为止只吃了一只贝果。”
“你做的贝果很好吃。”
“而且很顶饿!我直到……”我欲言又止,“才觉得有点饿。”
“嗯?”
“我说……”我咽了咽口水,转头看着盛寒,“我直到我们结束以后才感觉到有点饿。”
“我们结束什么以后?”
我皱了皱眉,盛寒显然是在逗我玩,我的好胜心陡然升起,“就是,你,最后一次,高-潮,之后,我看着你睡着时候,我才觉得有点儿饿。”
盛寒勾起嘴笑着,眼睛望着挡风玻璃。
“我今晚8点钟要回医院值班。”她说,“等下吃完饭,我送你回家,然后去上班。”
“好。你白天都没怎么睡,晚上可以吗?”
“没什么。”
“本家”两个字明晃晃地挂在门口的墙壁上,我看了看那两个字,转头跟盛寒相视一笑。
店里坐满了人,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创始人在厨房里和餐桌前的场景。
我们被领到了一个角落的两人位。我坐在里面,盛寒面向墙壁,坐在了外面。
或许是因为烤肉菜单本身没有什么争议的缘故,我们的选择出奇地一致。
桌子之间的距离很近,餐厅里闹哄哄的,并不适合聊天。
小菜摆了一整桌,门类繁复。
“太饿了。”我说着,拿起金属筷子,夹了沙拉碗里的一片菜叶子放进了嘴里,像兔子一样咀嚼着。
然后又拿起勺子,挖着土豆泥,咽下食物的间隙,我开始跟盛寒聊刚才我在她睡着的时候,捧在手里看的那本书里“以少充多”的食谱。
“原来是在看美食书籍。”
“太饿了,虽然是物资匮乏时期的食谱建议,但作者实在是太会写了,我觉得每个字都好吃,如今四海无闲田,我却是在捧着本书,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盛寒笑出了声。
炭火上了桌,热气烘烤着我们的脸颊。
烤盘摆了上来,因为店里人多的缘故,帮忙烤肉的服务员心不在焉地用夹子摆弄着烤肉,眼睛时不时抬起来,四处张望。
我看着烤肉,又看了看盛寒。
盛寒看了看我,又拿起手机,快速回复了几条消息,然后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肉烤好了,服务员把肉夹在了一旁的金属碗里,问我们要不要继续烤。
我跟盛寒对视了一眼,盛寒跟服务员说需要。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发生了更深刻的连接,所以只要简单的对视她就能知道我想说的事情。在门口我看向“本家”招牌的时候也是一样。
我开始觉得,现在滚烫的我趴在冰面上,看向湖底那个被封闭的自我时,我能看到里面有盛寒的影子。我们在三年前走失,命运仍旧如同一道丝线一般,紧紧连接着我们的灵魂。以致于我们在三年后的此刻,我们重聚,并且我们的身体发生了更深刻的连接。
我想这一定有某种原因可以解释那个连接着我们命运的丝线,一定有某种色彩可以让我们更深刻地看清这根丝线的形状,让我们知道,原本被我视为概率的命运,究竟以怎样的方式缠绕着我们。
盛寒示意我夹肉。
我点点头,夹起烤肉,狼吞虎咽地放进了嘴里。
“好吃!”我感叹。
“难道因为是本家?”盛寒笑着说。
我被盛寒的笑话逗笑,拿起一张餐纸,捂住嘴,咳嗽了几声。我看了一眼在一旁烤肉的服务员,他对我们的对话毫无兴趣。
隔壁桌似乎坐着一对同事,权力的上位者是个韩国人,坐在跟我并排的靠墙位置,对面的年轻人恭敬地为他倒着烧酒,他们用中文交流。
“我有打算去拔掉智齿。”我说。
盛寒抬起头,看向我。
我继续说:“趁现在是冬天,天气很冷,拔完以后大概不会有那么难受。”
盛寒点点头,“经常发炎吗?”
“偶尔。清洁起来很麻烦。”
“吃完饭给我看一下。”
“我的下牙是两颗阻生智齿,早就该拔了,”我说,“只是一直对这件事情感到很恐惧。”
“有研究过去哪间医院吗?”盛寒问。
“还没有。”
“九院比较好,阻生严重的话,那里可以做超声骨刀,创面不会太大。”盛寒说着,拿起手机,滑动着屏幕,“他们的号源通常比较紧张。我看一下。”
“我自己看就好。”我说,我拿起手机,跟盛寒确认医院的名称,打开了医院的小程序。
“专家号当天不能拔牙,当天只是拍片,讨论方案。普通门诊是当天拔牙。专家号会比较难挂。现在看已经没有专家号了,提前十四天放号。”盛寒说。
“啊,我看到了,每天早上七点半会放号,我自己留意一下就好。”
盛寒向我推荐了合适的医生。我记下医生的名字,然后放下手机,继续吃着烤肉。
“你不喜欢紫苏叶吗?”盛寒大概是看到了我一片紫苏叶都没吃。
“不喜欢。我觉得它味道很奇怪。”
盛寒笑了笑,拿起了一片紫苏叶,把烤好的肉包了进去。
“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味觉分歧吗?”我笑着问。
“大概是吧。”
我丝毫不在意这个分歧,它不会对我趴在冰封湖面上看到的景象产生任何动摇。
盛寒做什么都慢条斯理,吃饭更是如此。我因此产生了某种判断,我觉得人对食物的耐心程度,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其面对伴侣时的耐心程度,也反映了其做-爱的风格。
我小声跟盛寒说了我的理论。
“很新奇的视角,但我并不认可这个观点。”
我看着盛寒,等她把话说完。
她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你吃饭很快,但很有耐心。”
我涨红了脸,埋头吃着带着冰渣的冷面。
走出烤肉店时已经是七点钟。
回到车上,盛寒打开顶灯,探过身,拉开手套箱,拿出了护手霜。
我张开手,手背朝上,盛寒笑着在我手背上挤下一小块护手霜。
我擦着护手霜,余光看着黑漆漆的手套箱。我又隐约看到了手套箱角落里那些粉色包装的手-指-套。这些粉色的手指套提醒了我,我对盛寒这个人的了解其实极为表面。我们的关系现在有些像是夹生的米饭,只是看起热气腾腾。
盛寒拧上盖子,把护手霜放回手套箱里,轻轻合上。
或许是盛寒又听到了我大脑转动时发出的“安静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着我,“我想跟你聊一聊。”
“好啊。”我迎上她的视线,“当然好,我也想跟你聊一聊。”
话音才刚落,盛寒的手机就嗡嗡地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盛寒说着,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急,盛寒说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有急事吗?”我问。
“嗯。”
“那你不用送我了,直接去医院就好。我们回去也要走高架路吧,下了高架以后,你把我放在路边就好。”
盛寒在导航上添加了我家作为途经点。
“不用,是顺路的。”盛寒的语气不容置疑,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我先送你回去。”
我点点头,靠在座椅上,沉默地看着挡风玻璃前的街景晃动,然后变成了一个个亮着红灯的车屁股。
“我没想到这是你的第一次。”盛寒说。
我微微皱了皱眉,转过头,看着盛寒的侧脸。暖黄色的路灯照进车里,在她的脸上铺设起阴影。
我看着她搭在方向盘上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纤细有力。
我的大脑带我回到我与它亲密接触时的感受,那种感受立刻再次包裹住我,特别是盛寒的眼睛。她的眼睛里翻滚着**,那是鲜红的,带着血腥味道的,像是野兽撕咬猎物一般的**。
我很难想象,怀揣着如此滚烫的渴望,她落在我身体上的抚摸,却又是那样温柔。
看到盛寒那样的眼神,我的心里只有得意和虚荣。被另一个人渴望着的那种虚荣。
“怎么了?是我表现得过于好了吗?”我问。
盛寒笑了笑,“天赋很好。我只是有些意外。”
我转头看向了挡风玻璃,“我没有任何相关情节,我希望你先知道这一点。”
“我明白,我对你也没有这种预期。”
“那你是想知道为什么是你?”
盛寒没有回答问题,她似乎也在思考。
“你对我来说,”我停顿了一下,“你很不一样。我无意做任何对比,只是,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很不一样。”
红灯亮了,盛寒缓缓踩下了刹车,转头看向我。
“直白一点,就是,仅仅是你给我涂药而已,我就已经心跳加速,而且……湿-得-很-彻-底。”
盛寒伸过手,摸着我的脖子,把我拉到她面前,我们的嘴唇交叠在一起。
我几乎快要窒息。
绿灯亮了,后面的车摁了摁喇叭。盛寒松开我,推到前进挡,踩下了油门。
“这样也会吗?”她问。
我抬起手捂着脸,“天啊。伸-舌-头!你怎么可以伸-舌-头!这真的很犯规!”
“Sorry,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你不可以这样!”我抬起头,“今晚你不能陪我,就不要对我做这种事情。”
“我看你并不那么需要我吧?”
“嗯?”
“你抽屉里不是有很多小玩具吗?”
“你!你翻我抽屉!”
“没有啊,是你自己没关好。”
“你很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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