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君自山中来

“我那晚刚画出来就被娟儿毁掉,而娟儿并无家人归处,兴许是一开始就是被安插在扶府的,而如今知道死者身份,那必定是仇人害怕暴露才连忙让娟儿毁掉,现在看来,能与梨儿有仇的,想来除了苏雄宏,再难想到第二个。”扶昭说。

“也不是没可能,苏家一早就盯上了我们了,目的是想利用联姻得到权势吧!”难怪苏亭欢紧追着扶昭不放,许青黛一直以为她是真心喜欢,现却越想越觉得后怕,“幸好还没答应他们的联姻!”

扶昭把画交给了唐砚知,榛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扶家婚期定下之后又一消息掀起城中大躁,原来是数月前发现的无名头颅已有了进展。

唐砚知命人将画像公示出来,现下确定了身份,虽没有找到身子及其他肢干,死因也能确定,因为在那头颅上有一致命伤,像是石头敲击而亡,而之所以说死于非命,是看到靠近颈部的骨头上有明显的刀砍痕迹,说明是死后被分尸。

夜深之时,街上已无过往来人,只余孤风夹着雨花肆意飞舞。

白日在告示栏上张贴的画像被吹起一角,在寒夜里发出簌簌声响,逐渐地,声响愈来愈大,直至画像被吹开,纸张弯起的弧度像是画上人笑了笑,它与摇曳不止的树枝纠缠一会儿又随风而去。

约莫一会儿,画像越过高墙瓦砾,落到了苏府庭院里,搭在银杏光秃的枝丫上,冷清月光下显得格外冷森,走过树下的丫鬟听见声响环顾四周没发现异常又继续走远。

回到茶楼的姜蕖心事重重,没想到牵扯这么多陈年往事,看似都是线索却杂乱无章,要一一捋清也并非难事。

正当她思绪难解时,言靖回来了,他见姜蕖坐在回廊前发呆,故而又风尘仆仆地走过来,他一如曾经许多次般温柔,问道:“小蕖怎么还未安寝?”

姜蕖转眼看他,见他面容比寻常憔悴,似乎攒了一身疲惫。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事办完了也就回来了。你在这里想些什么?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吗?”

言靖言辞诚恳,语气轻柔,倒真像个温润而泽的翩翩公子。但姜蕖知道,他不似表面般温和,也不知他今夜去办了什么事,眼中残留的戾气尚未消散便急匆匆赶回来。

从一开始姜蕖便知道言靖身份不简单,但奇怪的是,她却从不惧怕他,所以也才会答应他住在这茶楼里,潜意识里,她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

所以姜蕖也识趣地,不会多问。

她反倒想起了另一件事。

“最近有一个人,总想见蒲落,从她口中的蒲落跟现在的蒲落似乎很不一样,而且现在蒲落对她避之不及,我能问问,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吗?”

言靖笑笑:“你竟是为这件事忧愁,大可不必的,若是她实在想知道,让她明日午时,到城外二里外的小木屋处寻找答案。”

“蒲落在那里?可他本不愿见她,我们自作主张,会不会不太好?”

“无碍,他早该跟她说清楚了的。”

翌日,早膳过后,姜蕖便前往了扶府一趟,将此消息告知了扶雪,她欣喜万分地前往城外。

回到茶楼时,刚好一位客人踏进,吆喝着想喝一壶茶,姜蕖端着过去却被悄悄塞下一张纸条,对方恍若未闻。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给她传递消息,会是谁呢?感觉自己也不是什么刺客,做的什么十分保密的工作。

姜蕖本人也想不到,竟会是唐砚知。

信里唐砚知说,因为言靖回来,他们两人不便经常见面,定不要告知言靖他们已经结盟的事情,以免牵扯太多,同时,信纸多达三页,全都是有关此次案件的线索。

裴姝儿和扶昭算是青梅竹马,扶昭家是官僚世家,而他则是榛州一小官儿子。裴姝儿出身商贾之家,家里是做着花卉生意。两人之所以会有交集,是一次扶昭娘亲带年幼的他来花市里闲逛,正巧碰见手里拿着一朵芍药的裴姝儿。

裴姝儿幼时怕生,被人盯着她赶紧躲到娘亲身后,扶昭胆大上前跟她说话。

突如其来的热情倒是让她有些不知所言,她看了一眼相谈盛欢的两位长辈,又将目光转向与自己差不多同龄的扶昭身后,踌躇一瞬,她将手中的花递给了他。

扶昭接过,自此,加上许青黛也喜欢花木,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关系渐好。

直到裴姝儿的父亲因病故去,这裴家的花铺再也没开,扶昭也跑空了几次,最后一次见她,是在豆蔻那年。

那时裴家举家离开榛州再无消息,遥隔如今,已经有七年之久。

裴姝儿当时离开榛州是怕触景深情,如今又回来,说是因为故乡在此难以放下。

信笺纸还提到,裴姝儿并非天喑之人,她的嗓子是后天受伤造成的,但暂未查到原因。

还有重要一点就是,偶尔会来茗品楼的蒲城,与裴姝儿认识。

看完这封信的姜蕖,心中震惊之余疑惑更多。

她已经知道蒲城其实就是蒲落,但蒲落又是怎么和裴姝儿有所往来的呢?而且裴姝儿通过扶昭,不可能不知道扶雪一直在找蒲落,为何又知而不说呢?

姜蕖想不通,她决定还是得从裴姝儿和蒲落身上打探。

这日,日落而息之时,裴姝儿忙着在后院收拾杂草,等忙完时暮色已浓。回到店铺准备关门时听见旁边似乎有脚步声,她走出来一看,竟是多日未见的扶昭。

彼时扶昭背对着她,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略有些尴尬,索性厚着脸皮朝她笑。

“你怎会在此?”裴姝儿问。

他不是在家养伤吗?何时跑到这儿了。

“我……”在家待着的扶昭无时无刻不想她,所以让小九给他打掩护然后偷偷溜出来,但如果直说了就显得自己好蠢,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白痴,又不善于撒谎,一时间支支吾吾。

旁边的小九灵机一动,一句话全抖落干净。

“少爷想姑娘您,你又不来府上看他,所以他自己就来了。”

来了在门口徘徊许久都不敢敲门。这句话小九不敢说。

“小九……”扶昭觉得脸都被丢光了,一时气结。

小九委屈低头,退到一旁不再出声。

“来都来了,为什么不敲门进来?”

听她的语气没有生气的意思,扶昭稍稍走近了些,能看清朝思暮想的面容。

“主要也是想着大晚上的来找你,对你一个姑娘家名声不太好,但我也只有这个时间有机会溜出来。”

裴姝儿抬头看他,少年生了病后面色稍白,脸庞似乎也消瘦了些,但眸光很亮,一如她每次见到的那样。

他可是扶家少爷,还受着伤,也不知在这门口吹了多久的风也不敢进来,心里泛着酸,什么埋怨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算了,来就来了吧。

“进来吧。”裴姝儿说,“下次想来就直接进来唤我就行,别在外面吹风。即便是晚上也没关系,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扶昭兴冲冲地跟上,扬声应道:“好。”

扶昭来得正是时候,刚好赶上晚膳,裴姝儿简单地弄了些饭菜,他便觉得十分满足。因此这顿饭吃得分外和谐,昏黄的烛火因风摇曳不止,落在她侧脸上呈现一片暖意。

她敛眸沉思,一手翻书,一手执笔记录。烛影的美人如玉,扶昭看得入迷,也不吵她,只是静静看她,不知不觉将她看进了心里。

想起那日给她的画,扶昭试图抬起右手却仍是没有知觉,这让他非常沮丧。

“姝儿。”他轻轻唤她。

“嗯?”裴姝儿抬头看他。

“以前我爹总让我去考取功名,来日可走上仕途,可我无心政事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于是我学了作画,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作画了,可如今我现在成了废物,你……”

余下的话没再说全,裴姝儿却懂他的意思,干脆打断他说:“不会嫌弃。”

“可我不能再为你作画了。”

扶昭在她面前从不掩饰喜怒哀乐,就如此刻,她很清楚地感知到他的委屈。

“你……”她放下笔,原本想问他的话落至嘴边辗转不下,最终没说出口,只是说:“你的手会好的。”

“是吗?那我信姝儿的。”这种安慰的话他听太多了,但从裴姝儿口中听到还是很开心,激动之余他想起了从前,那段没有她的日子,每每想起都是心绞痛。

“姝儿……”对上她疑惑的眼,他便什么委屈都说不出口了,就现下,她在身边就已足够。“没事儿。”

因为她在所以心安,直到睡着时梦里都呢喃着她的名字。裴姝儿闻言笔尖一顿,纸上晕开一团黑墨。她看着眼前趴着睡着的人,心绪被扰乱,有人在她平静如波的枯井里丢了一颗石子,惊起阵阵涟漪,久久不散。

其实她刚刚想问,你心悦我?

可她没有问出口,有些事无需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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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清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