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
兜兜坚持要带路，霍云书松口，准备一起往电梯间走，忽然后面追上来两个人，一个是白发几许的老人，一个夹着公文包的年轻人。
她觉得老人面熟，等电梯的时候朝那多看了几眼。
“今天这台手术时间肯定不短，老傅身体不好，就别陪我们耗了，你待会儿去给酒店打个电话，让他们照顾好老傅。”
“好的，老师。”
傅行不在医院？
兜兜从对话中读出的信息，霍云书也知道。
“叔，还去吗？”兜兜小声问。
电梯里，霍云书没有回复兜兜，等出电梯，老人和年轻人走远，才转头吩咐随行的保镖，让酒店的人盯紧。
“他们好像也是专家团队的。”兜兜自言自语道，“哦对，我陪陌医师去见傅行的时候，那个爷爷就坐在傅行旁边。”
专家团队中有一个人的身份与傅行同级别，甚至高于傅行。
“李庆丰，同洋制药研究所所长。”
确定傅行有问题后，霍云书查过专家团队的所有信息，这个李庆丰也不简单。
中医院六楼，陌白站在黑桃木柜子面前，取出白瓷茶具。
柜门久不关，陌白叹了一口气，道：“过段时间给你补上。”
啪嗒一声，算是应下。
“陌医师，你准备把这套茶具送人吗？”
兜兜进门看到陌白正在把白瓷茶具一一放进茶盒中，竹编盒子，古韵十足。
“嗯，老师今天离开，我要去送行。”
“现，现在去吗？”
兜兜的表情不自然，陌白随意扫了一眼，便察出味，面上装作不知，嘱咐道：“我很快回来，如果有病人过来，你记得好好接待。”
不知怎的，兜兜想留住陌白，可到嘴的话成了：“陌医师放心，我一定会安抚好病人。”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陌白已经提着茶盒进电梯了。
纤白的手指在“8”和“1”之间犹豫三秒，最后摁了上面一个。
看样子，李庆丰的虚晃一枪没有晃到霍云书，人应该已经和傅行见了面。
那人的除秽被烧，正好一并处理了。
手术刚刚开始，所有人都聚在手术室，八楼走廊空荡荡的，只有陌白的脚步声，稳而快。
前阵子肿瘤科翻新，重型手术室外配了专门对外的通道，为了方便学术研究探讨，通道旁边就有一个接待室。
短短三日，于傅行而言却是过了数十年，其两颊凹陷，老年斑爬满裸露在外的皮肤，一副骨架全靠一张皮挂人相，活脱一具濒死躯。
乍眼看，饶是自小阅遍史阁藏书，见过各异奇事的霍云书都难掩骇然。
他正了正心神，道：“傅老先生，家父听闻您来了周市，特意让我过来请您去家中一叙。”
傅行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球翻转，两眶都是糜黄，可不吓人。
霍云书猜测傅行的种种异象应是与离魂香有关，他曾查阅过史阁中的书目，离魂香烧魂，本体魂魄稀少，为维持生命，会进而消耗寿数精血，从外表看，仿佛年老数十载。
进来时，霍云书将保镖留在通道口，此处现下只有他和傅行二人，傅行突然生变，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需要喊人过来。
此时的傅行极有可能已经被搜魂教控制。
若喊了，万一惊动傅行，怕保镖没赶到，他先落入傅行之手，若不喊，不知傅行下一步有何举动。
陷入两难之地。
拾陆.
外面的走廊传来脚步声，听起来是一个人。
接待室内僵持的时间愈久，脚步声愈近。
霍云书双手握拳，紧盯傅行，又分神注意外面的动静。
忽然，傅行站起来朝他冲过来，霍云书快速出拳，眼看要砸到这副散骨，可散骨却在触到前仰倒在地，不再有动作。
霍云书迅速蹲下，去探傅行的鼻息。
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靠近傅行。
别看那手白嫩纤细，力道却不小。
眼前如触电般，啪，火花一闪。
他只将稍纵即逝的一幕当作眼花，回头看清来人，问：“陌医师，这是何意？”
陌白松手，将茶盒放在桌子上，慢条斯理地取出白瓷茶具，“霍先生是老师昏迷前见的最后一个人，若是追究起来，你的嫌疑最大，质问我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对外解释。”
霍云书起身，盯着陌白把那一套上好的白瓷茶具摆成雁荡形状。
鸿雁归客，招离家魂。
霍云书看明白陌白这一番操作，对她的身份有几分了然，必是灵魂桥中人，但他从未在桥使名单上见过她的名字，曾听闻灵魂桥有两位神秘的桥使未登造在册，这位莫不是其中之一。
陌白将净水倒入雁荡阵眼，左手中指与食指一合，拂过雁荡，后双手十指相抵。
白瓷茶杯中的水逐渐变浊，每一杯都有一股黑气在底部流窜。
这些年灵魂桥接的都是游魂孤魂的案子，到霍云书往上一代，“怨灵”仅作书上一词，柊裕山的怨魂除却兜兜和玄风，无人亲眼见过，面前这东西却和书中描述的怨灵极像，黑暗无束，充满戾气。
黑气流窜的速度愈发地快，连带茶具开始振动。
霍云书担心这里的动静引来别人，将门落锁，等他走回来，杯底的黑气已经消失了。
陌白从竹编茶盒的底部抽出一个小袋，拿在手中掂量一下，递给霍云书，“给他喂下去。”
“为什么是我喂他？”
“人是霍先生吓倒的，救醒他不是你的分内之事吗？”
按理是该如此，霍云书未纠结过多，蹲下身，扯开小袋的结，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这是什么？”
“枯叶灰。”
史阁百解书中记载，枯叶灰可使服用者脱离魂体控制。
“据说枯叶灰于百年前绝迹，陌医师是如何得到它的？”
“我自有法子。”陌白不做过多的解释，简单送了五个字，便低头收拾茶具。
霍云书察觉陌白对自己多有防备，不再追问，捏住傅行两颊，迫使昏迷的傅行张开口，随后将枯叶灰倒入傅行口中。
接待室的饮水机有水，但是一次性杯子用完了，只剩下空的外包装，霍云书四下看了眼，说：“借用一下茶杯。”说时便去拿离最近的茶杯。
“别碰！”
陌白出声的同时，被霍云书触碰的茶杯杯底出现一道裂痕，等他撤手，茶杯已经四分五裂。
从小行无错事的霍云书突然成了过错方，第一次闯祸，有些手足无措，难得拘谨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陌白轻叹一口气。
这一声让霍云书的负罪感更重，忙道：“我赔你一套同等价位的白瓷茶具，如何？”
“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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