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水还是凉的,渗进身体里的每一个缝隙里,扎得人痛不欲生。
阮旸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昏了过去。
等到他再睁眼的时候,阮青崖正坐在他床边,手里拿一块还冒着热气的湿手巾。
阮旸稍微动了下——混身都疼。
“你把我捞起来的?”
阮青崖摇头,“应该是姚赫。”
……应该?
阮旸觉得有些奇怪,“那他现在人呢?”
阮旸出了事,最担心的人就是他了。
“朔川那边有动乱……好像是应守心,姚赫被派过去了。邓化兴说是他亲口应下的,镇北军出了事他要担着。”
阮旸暗骂了一句。
阮青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田辅尧要糟。”阮旸整张脸都埋在手巾里,声音发闷,“那个公主有古怪。”
阮青崖点点头,“已经有人去追他回来了。”
阮旸抬眼,“出什么事了?”
阮青崖倒是没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陛下遇刺了,现在还没醒。”他语气平平,好像在说今天下了场雨,“七公主刚走人就出了事,所以现在嫌疑最大。”
阮旸,“……”
他忽然觉得很头疼。
阮天宥中了毒,发了高烧,昏迷不醒。
随行的太医们战战兢兢,东西都差点拿不稳。
阮鸾筝睨他们一眼,“怕什么?若连自己平常做的事情都做不好,还要你们有什么用!”
虽然下了令要封锁消息,但外面知道也不过是早晚问题。
群臣士族吵吵嚷嚷,联名上书齐王和华阳公主——要做祭祀,求四方诸神保佑陛下安平。
太医令脸都黑了。但大周立国之前,巫医分源之日未久,于情于理,他说的话也没多少人肯听。
阮鸾筝耳朵边上嗡嗡响,“管管你的人,太吵了!”
阮青崖正想要说什么,却见礼官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二位殿下!”
他像是要吓哭了,“他们说要人祭!”
这世上最珍贵的是活人血肉,最不重要的是活人性命。
君王祭祀四方,愿以至亲血肉,望通达神灵。
皇帝陛下现有的亲眷里,小皇子年纪小受不住伤,阮旸病着,华阳公主是个女人,薛郡王又到底是外人——士族架着礼官挑来选去,最后也就剩了一个。
阮鸾筝眉心紧锁,神情有些诧异。
阮青崖抬了下眼皮,“都看我干什么?”
在场众人都等不住,中散大夫上前大声道,“望齐王殿下以大局为重!”
屋外的巫者在做祭祀,蘸着墨在地上四角画出一个个符号来。
“天地亨通,四御同知。皇天后土,佑我圣君。”
杂乱的声音吵得人魂魄浑浑噩噩。
阮青崖像是才明白过来,站起来立到中散大夫面前,俯下身问,“你想要孤的血?”
中散大夫瑟缩了一下,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望齐王殿下以陛下安危为重!”
阮鸾筝是真的很烦他,“你能保证陛下这就能醒过来吗?要是……”
阮青崖抬手止住了她。
他叫人拿来了盛血的器皿,一边拉起袖子,用浸了酒的手帕擦过刀刃,在自己的手臂上一划而过。一瞬间的停滞之后,那血液便像是山缝间的泉水,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自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怎么变过。
“我话先说在前头。”
阮青崖看着在场的众人,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又吓人。
“要血孤给,要肉孤也可以割。但若陛下因为你们的祭祀出了事,孤就把你们的皮活剥下来,风干之后挂在山上做风筝。”
外面纷纷闹闹,阮旸这里兀自安静着。
“小魏王这棋下得,可真是不走心。”
阮旸盯着棋盘没抬眼,“你要不愿下棋,咱们出去骑马?”
“那还是算了。”楼盈认命的重新拿起棋子来。
自打阮天宥出了事,楼盈就一直被扣在大营里,怕他有嫌疑,也怕他出去走漏风声。
阮旸打趣他,“现在这种状况,使君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楼盈笑了笑,像是真的不在意。
“我宣陈朝中能人贤臣比比皆是,也不缺在下一个。再说,您们陛下这边一直不见好,也不会放我走,我急也没用。”
他在这里镇定自若,可阮旸也知道,顾追和他的豹突骑就快来了。
阮旸和楼盈相对坐着,各怀鬼胎,彼此都知道对方不是省油的灯。
晚上的时候华阳公主正要歇息,一封密报又送到了面前,说有一对母子找她,要陈情诉冤。
她这两天心烦意乱的厉害,“你们不能自己看着办吗?”
底下人的面色有些难看,“回殿下,小人们看着,自己办不了。”
手下们把人带上来。
母子二人里的男孩儿看着十岁不到的年纪,有一点认生,紧紧依偎着他的母亲,怯生生地看人。阮鸾筝瞥她一眼他便藏在了母亲身后,像只受惊的兔子。
阮鸾筝收回了视线,实在是没什么兴致管闲事,“你有什么冤情非要跟我说?”
眼前的妇人姓褚,虽然带着一种风吹日晒,连日奔波的憔悴,但是容貌清丽,声音娇婉——跟她这身粗布的衣服莫名有种不适配感——不太像是寻常的村妇。
她伏在地上,哭声凄烈,“民女要告的,是齐王的罪状!”
阮鸾筝拈着葡萄的手顿了顿。
她问,“你要告四哥的状,怎么不找大理寺?”
妇人在地上叩头,“妾身相信,公主殿下耳清目明,一定能秉公处理!”
阮鸾筝想,是了,他们兄妹关系不好,所以不会徇私舞弊。
天下所有人好像都觉得阮鸾筝跟阮青崖关系不好——除了阮玄沧。
他根本就不在乎阮鸾筝老是跟阮青崖吵架,执意地觉得他们能这样相处,关系应该还算得上不错,经常乐呵呵地在一边看着。
直到姚睿过来,略带不满地对他们说,“你们不要老一起欺负青崖。”
阮鸾筝一直都觉得委屈——明明都是阮青崖惹她生气,却像是她欺负他一样。
接着她心里又有一点幸灾乐祸,因为阮玄沧也一脸委屈地说,“我没有啊……”
华阳公主回了神,看着趴在地上的妇人想,这次便该是阮青崖运气不好了,活该落到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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