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夏自觉与贺绥保持三步以上的距离。
反而是金嘉汇八卦热情高涨,非要拉着湛夏唠唠她的高中生活,以及最重要的——她怎么会认识贺绥?
大堂四壁装饰典雅,充斥工艺美术风格的大片花朵与卷草,柔嫩的金粉色,每一簇花瓣都如在风中飘摇,湛夏安安静静站在不起眼的地方,壁纸上一片藤蔓从她身旁生出,勾勾缠缠,延伸到贺绥手边。
他问道:“几楼?”
湛夏按下28按钮,然后默默退回电梯角落。
一个只要他不转身,就绝对看不到的角落。
贺绥脸色阴沉,垂眸不语。
瞎子都能看出他们俩有故事。
“……哦!原来你俩是一个班的啊!”
“以前是。”湛夏道。
金嘉汇继续搭话道:“你这样让我想起来一个事,就读高中那会儿,贺绥这孙子突然找我喝酒,说他班上有个女同学,又冷漠又听话,不会就是你吧。”
“……”
“他还说这个女生的气质特别神奇,就那种乖,但很不情愿,让人忍不住想压榨一下的气质……”
湛夏嘴角僵硬。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贺绥皱了眉,没好气道:“你嘴也太碎了,切下来能码一整碟,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你还不认。”
“没说过的认什么认。”贺绥冷哼一声,顺手牵羊了金嘉汇的墨镜自己戴上:“我干眼症犯了,借我用用。”
“还没好吗?”
几乎是本能般地,湛夏问道。
电梯门前,三个人都愣了一愣。
“你连他有干眼症都知道?”金嘉汇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贺绥扶墨镜腿的手略显僵硬。
“没有。”
湛夏懊恼找补道:“……刚刚就看到他在揉眼,如果需要的话,我这里有眼药水。”
“哦。”金嘉汇吃瓜失败,难掩惋惜。
把湛夏的眼药水递给贺绥:“你们真奇怪,站得也不远,却非要我帮忙递东西。”
岂止是不远,简直是近在咫尺,飞速上升的狭小空间中,他们费尽心机躲避对方。
墨镜挡住了贺绥的双眼,也掩住了他所有的情绪,他没有再转向湛夏的方向,只双手插兜,靠在电梯一角。
“呵,他居然不要。”
金嘉汇乐了:“还是还给你吧。”
说罢,他自来熟地挽起湛夏的胳膊:“一会儿我给你介绍下朋友。”
他伸手的那一刻,湛夏身躯蓦然僵硬。
那么多年了,她还是很害怕陌生异性的触碰,几乎下意识想狠狠甩开他。
可是,这样做是不礼貌的。
内心倍加煎熬之时,贺绥忽然长臂一伸,扣着金嘉汇脖子,把他拉离了湛夏,懒洋洋道:“还是给我介绍吧,我也挺久没见你们了,有点忘了。”
金嘉汇呸一声:“你就装吧,谁记性能有你好啊,南山麓小区就没有你不认识的人。”
贺绥反唇相讥:“起码我君子动口不动手。”
湛夏庆幸有人替她应付金嘉汇,听闻贺绥这样说,不禁讶异地抬了眼,幽深的眼眸今夜第一次直视贺绥。
……他怎么知道金嘉汇拉她了?
他依旧戴着那副墨镜,下巴微抬,露出清晰立体的下颌线条,装扮略微正式,却衬得他精致的面容更具少年的倨傲气韵。
一副懒得鸟她的模样。
大概是她多心了。
湛夏跟在他们身后,默默走出电梯。
*
这次的聚会场地选在一座摩天楼里,大玻璃落地窗,一面是灯红酒绿,霓虹纵横的都市,另一边是一览无余的河景,一直蜿蜒至天际。
她向金嘉汇礼貌地点头,走向坐在圣诞树下抱着礼物拍照的闻荣荣。
闻荣荣化了楚楚可怜的小鹿妆,见湛夏来了,半点没客气,指挥道:“你来得正好,把地上的彩带收拾收拾,红色的扔掉,都换成金色的,然后过来帮我拍照片。”
湛夏耐心照做。
正弯腰捡彩带时,闻荣荣身边的姑娘忽然噗嗤一笑:“荣荣,你怎么还真带着个老奴来留学呀。”
她翻了翻包,拿出一支用剩的昂贵粉饼,笑嘻嘻递给湛夏:“这个送给你,你跟我说说,像你这样听话的该去哪里雇?我也想弄一个来玩玩。”
话语中的轻佻毫不掩饰。
湛夏面色凝白,心中明明不舒服至极,却没说什么。
闻荣荣低头摆弄礼物盒,长长的睫毛垂落。
她凉凉道:“你才弄不到呢,看过红楼梦吗,夏夏是我们家的家生子,不在市场上流通的。”
那女孩发出夸张的声音:“天呐,那不就是丫鬟吗?什么年代了,你也太封建了吧。”
“知道你中文不好,别学了两个新鲜词就乱用,”闻荣荣锤她一记:“我爸爸妈妈供她和我一起读书,不就是默认了让她陪我吗?她也愿意的,没人能抢走,对不对夏夏?”
那女孩目露嫌弃之色。
她一向不喜欢闻荣荣的高调,连带着也要刻薄一把湛夏。
“连自己的生活都没有,你难道不会觉得很空虚吗?不过大概也有点遗传因素吧,我要是你,还真做不到卑躬屈膝。”
湛夏略一皱眉,饶是她再逆来顺受,也无法坦然接受这样直白的讽刺。
以前也不是没受过非议,可闻荣荣都霸道地帮她骂了回去,而这一次,闻荣荣连眼皮子都没抬,反而问:“对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因为人家有职业素养。”
身后又传来那道懒洋洋的嗓音。
贺绥拎着两张琴谱路过,居高临下嘲讽道:“什么世道,刷爸爸的副卡的巨婴居然笑话自力更生赚学费的人。”
“她空不空虚我不知道,不过看你逢作业必找代写,大概这个学上得挺虚的。”
那女孩突然被怼,整个人都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道:“你有病吧,我又没招惹你。”
“你挡我道了。”贺绥指了指她身后的钢琴:“还影响我弹琴的心情。”
“抱歉,不要吵架。”
湛夏静静立在一旁,天鹅般的脖颈微弯,只求息事宁人。
贺绥的嘲讽立刻换了方向:“你谁啊?我骂她你道什么歉?”
湛夏:……
可见今天他单纯心情不好,无差别攻击,没有特地帮她的意思。
最后是闻荣荣慢吞吞地打了圆场。
“要吵出去吵。”
“行。”
贺绥一手握琴谱,一手插兜,施施然离开,临走不忘补一刀:“还有,你双眼皮贴掉了,下次刷爸爸的卡买个质量好点的。”
气得那女孩差点爬起来揍他。
湛夏则内心复杂,应该谢谢贺绥吗?可他好像不太愿意理睬她……
闻荣荣连忙按住那女孩:“算了算了。”
说罢,闻荣荣转向湛夏:“粉饼你就拿着吧,正好平时你都不打扮,也应该学一学。”
闻荣荣目光停留在湛夏脸上。
这是一张清秀温柔的鹅蛋脸,不施粉黛,有些憔悴,但仍能看出过硬的底子,鼻梁秀挺,嘴唇薄,一股浑然天成的书卷气。
她改口:“算了,你不化妆也挺好看的。”
*
高中时父母离异后,闻荣荣的性格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从前她张扬明媚,无忧无虑,永远是人群中最受宠的公主,可是在此之后,明媚中平添一丝阴郁彷徨,像小孩用蜡笔画出红彤彤的太阳,然后往上面撒了一把烟灰。
家庭变故在圈子里稀松平常,旧日的好友不曾指点她,反而对她展现了足够的包容,可闻荣荣却像是被不安全感困住了一般,非要确认朋友们都还像从前那样重视她,喜欢她。
结果当然是令人失望的,朋友们都有各自生活,没有人能回应她的一切需求。
除了湛夏。
逛街拎包,代做作业,在她情绪爆发的三点半接她的电话,听她边哭边絮叨到上学时间,第二天为她带来好吃的小蛋糕。
对那时候的闻荣荣来说,这份温柔与稳定胜过千军万马,她不确定父母是否还爱她,朋友们是否暗地里偷偷嘲笑她,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湛夏——这个她不太重视的贫民玩伴——可以在她需要的时候默默陪在她身边。
于是,她带湛夏出国,向湛夏索取越来越多的情绪价值,湛夏极力隐忍,肉眼可见地疲惫,可闻荣荣总是会想,没关系的,湛夏能撑得住。
她宁可把自己在沉默中燃尽,也不会对别人说半个不字。
这次也是一样。
我都在写什么,好恍惚,冬天那会我居然emo成这样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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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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