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葶昏迷了整整一天。
宋府请来的大夫说是由于之前手上的伤口没有妥善处理,又淋雨,外感风寒,导致高热不退。又开了几方药,宋知衡着下人去煎。
棱角分明的脸颊冷峻的吓人,下人进进出出伺候,大气都不敢喘。他固执的坐在床边,也不再忧虑父亲知道他将蒋葶带回来的反应,听着蒋葶浅浅的呼吸,他紧绷着的神态才趋于平缓。说实话,蒋葶突然气急攻心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慌张到不知所措的地步。
宋知衡伸手到昏迷的蒋葶唇边,克制想要蹂躏的妄念,擦过他嫣红的唇。这时,蒋葶若是清醒着,也该是时候知道自己是哪里暴露了。
手上带过的那红色的,分明是唇脂。有着一股淡淡的丁香的气味,而宋大公子耳聪目明,嗅觉灵敏,蒋葶来不及收拾散落在梨花木梳妆台上的,用青瓷广口瓶子盛着的口脂,气味一模一样。
宋知衡现下是又心疼床上憔悴的人,又怪罪自大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自己。
擦过唇脂的那只手放在鼻下轻嗅,是很缠绵的香味,也是他所不熟悉的关于蒋葶的一切。
忽的,腋在被子下的一只手似是动了动,又归于沉寂。
宋知衡心下明了,蒋葶这是不想看见他。
他黯然退了出去,老夫人跟前的伺候的丫鬟恭顺的告诉他老夫人要见他。
该面对的总得面对。
宋知衡整理一番仪容,确定无半分疏漏,阔步往着老夫人的内院前去。途中甚至遇到了六姑姑,她款款笑着想跟宋知衡说着什么,被知衡的冷脸吓退。
六姑娘“忒”了一口,尤不解气。身边的丫鬟梅儿劝道:“姑娘,可别跟大少爷闹脾气,听说大少爷现在朝中正威风。小心惹恼了他,就不管姑娘找婆家的事了。”宋榆兰啐了半天,又哀怨极了,难不成她也学五姐姐当姑子去?
宋榆兰其实早该出阁,怨她自己搞坏了名声。拖到如今,都已经是京城中家喻户晓的老姑娘了。老夫人是真着急要把她给嫁出去,为此甚至愿意多陪些嫁妆。梅儿的话正戳中她的心窝子,宋榆兰撇了撇嘴只好泄气。
莞尔汀。
水榭亭子里面正熏着一炉香,侍女拿着蒲扇正缓缓扇动。高贵的老妇人稳坐着,喝着贡茶,鼻间嗅着千金难得的名贵香料。也不理会宋知衡的请安,任由他直愣愣的跪着。
不一会儿,外面下起了小雨。
宋知衡深褐色的眸子,看着外面的雨水,开始回想自己之前对蒋葶所做的事情。他居然在下大雨的时候,让蒋葶跪在院子里面,足足跪了两个时辰。而他就像猪油蒙了心,铁石心肠的足足看了两个时辰。
那天的雨下的多大啊!
难怪蒋葶病了这么久,他却还强撑着在老夫人面前当差,为了不让宋知衡看出来,听大夫说似乎还用了什么伤身的猛药。
老夫人这才不咸不淡的说:“我不让你们在一起,你就处处折磨他?你……这是在犯什么病?”
宋知衡不愿解释,蒋葶唱戏那件事只能烂在肚子里,就任由祖母误会自己是心里扭曲,得不到就毁掉。或许这样,对蒋葶更好也说不定。
于是,他说:“孙儿知道跟蒋葶此生无望,只是见他总是情难自禁。求祖母垂怜!”
情难自禁,好一个情难自禁!
索性老夫人一直以为是自己孙儿贪恋禁果,即单相思罢了,还真如宋知衡所愿对蒋葶的怜悯之心上来。
于是,老夫人说:“烨县那块在闹饥荒,老五带着道观的人下山救治灾民,正缺人手,不如让蒋葶跟着去押送物资救援。他和小五从前关系就很不错,说不定还能劝小五回来嫁人。总在道观里待着像什么话?”
宋知衡说:“那是前皇家道观。您忘了,以前先皇的后宫妃子总喜欢去供奉香火。”虽说自今上登基,就大不如前,但是总是沾着一分。
“小五是怨我,前些年忽视了她。一意孤行上了华阳观,还非要接任观主的位置。”
宋知衡沉吟不语,七叔当年突兀去世,没过多久,五姑姑就因为不愿意接受六姑姑不愿嫁过去的亲事,愤然出家当了女冠。老夫人心中总是存了歉疚,这不,五姑姑写了信交给长兄请求朝廷赈灾,祖母当天就进了宫,连自己的大寿也不过了,捐出不少自己的钱财留给赈灾。
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宋知衡收敛神情,“一切听由祖母的。”
老夫人这才满意,亲热的唤他起身。
蒋葶醒来后,逃也似的离开了曾经与宋知衡朝夕相处过的屋子。里面有太多太多的回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屋子没有发生什么变动,一如往昔他还在宋知衡外屋伺候时候的样子。
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
蒋葶藏好心绪,刚回了莞尔汀,老夫人知道他身体大好,就直言让他去烨县帮着运送东西,再试着劝一劝五姑娘回家。
蒋葶心动,这不就是一个现成避开宋知衡的机会吗?他欣然应允。
翌日。
宋知衡上朝,圣上在大发雷霆。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没人敢去触那位的霉头。
“三月天公怒,春大旱,麦枯死,禾无苗,田间无所收……雇佣田户交上粮食,再无米下锅。十里无黍米,百里无沃土,饿殍遍野,民怨沸腾。臣惶恐,伏惟圣上体恤民情,减免赋税,调粟平粜,抚恤安置,以抚民心,以顺民意。”
上书的人乃是蓟州长官,而此次受灾最严重的地方烨县乃这位的管辖地。这种灾情折子,一般都是快马加鞭送到驿站,然后由钦差不分日夜送到宫门,以在最快时间得到安置。受灾自古就是十万火急的大事,而圣上如此震怒也是因为这封折子被压了三天才让圣上看见。
“胡不归,你可知罪?”
陛下直呼胡中书的名字,可见是怒海翻腾。
年迈的胡中书颤颤巍巍跪下告罪,“臣有失察之罪,求陛下饶恕!”
“哼,朕看你不是失察,而是与地方官员私下沆瀣一气,蒙骗于朕!来人啊,先将此僚打入大牢,听候大理寺审判。”
“陛下,臣冤枉啊……求陛下听臣解释!”不顾胡中书的解释,侍卫将其拖曳离开。
宋相说:“陛下息怒。当务之急要先安置灾民,避免失态进一步不可控。至于地方官员贪污了历来的赈灾银子,容后处置。”
“爱卿所言极是。那众卿以为,谁人可为此重任?”
宋鹤归这个老狐狸不吭声了,但是有人替他坑声。
光禄大夫上前说:“臣以为,不如就由小宋大人出面赈灾。一来,小宋大人知识渊博,定能随机应变想出对策。二来,小宋大人有陛下御赐的“凌韶”二字,替天子行事,那伙藏在暗处的人定不敢轻举妄动。三来,该让天下人看看小宋大人的本事,不负陛下厚望。”
圣上大喜曰:“卿所言极是在理。”
“宋知衡出列。”
“臣在。”宋知衡身着蓝色官服,神采奕奕,风貌卓然。圣上越看越顺眼,当即拍板,就由宋知衡领了钦差大臣一职,前往蓟州赈灾。
这一切,都在宋鹤归的掌握之中。虽然风险大,但是收益也大。他儿正缺一个立功的机会,得此助力,日后仕途当畅通无阻。
蒋葶跟着宋府筹备的赈灾物品,备齐通关文牒,一路上畅通无阻。饶是如此顺畅,他们也足足赶了三天的路。一路上,蒋葶可谓是触目惊心。
田间的土地已经干涸,种子种下去也是颗粒无收、成活不了,遍地可见一些面黄肌瘦的灾民。他们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无不哀哀呻吟,灰头土脸。
绝望的神情在他们脸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但是蒋葶知道现在不能停下。被饥饿蚕食的灾民此刻就是没有理智的狼,如果他们这队人展现出一点点的粮食和水,很可能会成为被针对的目标。
蒋葶只能挑一些落单的村民顺手救援。其余的他放出消息,烨县这几天会有增援的人送来粮食。他所作的仅有这么多,其余的他无能为力。
他们这队人马,带的东西仅仅只够暂缓燃眉之急的,唯一让他放心的是,老夫人不放心给他安排了十五个护院。都是能打的好手,一方面是护着救援的东西不被往来的贼寇劫掠,一方面也是为了随行的蒋葶考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们还得半天的功夫才能赶到。蒋葶也担心众人疲于赶路,万一碰到危险不好对付。于是,下令休息。
忽然,前方出现绿油油的光亮。蒋葶大惊,强作镇定,旁边的护院已经大喊“是狼,大家小心。”
肯定是刚才生火做饭的光亮吸引了这几匹野狼。蒋葶暗想都怪自己不够谨慎,将众人拉到危险的境地,若是方才趁着夜色赶路,说不定能躲过野狼的袭击。
可是眼下后悔无用,蒋葶只能和大家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幸好狼的数量只有三只。
蒋葶紧张的拿着火把,试图驱赶野狼。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嗖嗖嗖”放箭的声音响起,蒋葶定睛一看,对面一队森严的骑兵整装待发,足足有近千之众,而射箭救人的正是魏巽、魏公子。
魏巽箭无虚发射杀野狼之后,看见是蒋葶,眸子中闪过惊喜与慌张。他正想说着些什么的时候,忽然马车里面的人发话了,“外面的是谁?”
声音低沉又暗含威严,倨傲的端坐在马车里。
蒋葶正想着是何方大人物,就见魏公子靠近车窗解释着什么。少顷,那人掀开马车帘子,看见马车前面的蒋葶后,目光如炬,定定看了几眼,神情恍惚了一阵。
蒋葶错愕不已,不知是何方神圣。
魏巽赶忙解释道:“蒋葶,还不行礼!这位是我朝唯一的异姓王,昌王爷。”
蒋葶心下一惊,赶忙上前见过。
出场一位重要嘉宾,划重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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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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