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乌斯被安置在玛尔斯堡的房间里,那是他成年前的住所,自从成了助理祭司,便很少再回来。
拉夫龙则在睡梦中被戴上了由神殿开发的魔气隔离项圈,运至海面上的一座空岛单独隔离起来。
柯莱跟着祭司们看了岛上的环境,空荡荡的岛屿只容纳一座直径三十米的圆形中空的监狱,一名祭司将项圈与监狱墙面的金属链连到一起,还确认了一下是否容易扯断。
柯莱很怀疑这简谱的装置是否能困住拉夫龙,而祭司对此信心满满:“这个不仅能隔绝魔气,还能承受十吨的拉力。”
可怜的风暴,过去被囚禁在魔域邓德拉姆的地下深处,隔了三十年再次失去自由。
托勒人鱼对于魔域威力恐怖的生物存在很强的戒心,特别是在这样敏感的时期,不少人鱼提议将它处死或处刑后驱逐出这个位面。
如今这个隔离的结果由赫珀斯决定,他看起来很疲惫,长时间精神高度集中的会议让他双眼都带着倦意。
“这是暂时的,那个岛上很安全,每天都会提供足够的食物,”赫珀斯说,“我不能放任这样危险的生物在玛尔斯堡活动,它伤了我的弟弟,很可能会伤到更多托勒人。”
柯莱抱着胳膊:“我倒是觉得德乌斯需要多多锻炼,他太脆弱了。”
赫珀斯揉了揉太阳穴,内阁秘书忽然出现,垂首道:“AMDC理事长德尔莫·维兰致电。”
赫珀斯握了握柯莱的手,“等我一会儿,我晚点再和你说。”
此时已经夜深了——尽管海底没有光照,他们依旧能感觉到一天中时间的变化,柯莱觉得他更需要休息。
她也确实没有等到赫珀斯。
这注定是个一夜无眠的日子,有了界域网后很多秘密不能像从前那么轻易掩盖,比如一条新闻在23M10F如引爆般炸开——
《伏尔甘进入活跃期,末日即将到来》
伏尔甘火山已经出现异动,一旦爆发,按照之前的预测,它会毁灭托勒全部的领土,引发的海啸和强震也将对沙卡王国造成灭顶之灾。
尽管最初只是在某家小报的网站上登出,没有官方媒体和专家下场证实,消息依然在半夜一小时内已引发大量转载和讨论,“天启”和“预言”成了最热门的词汇。
隐隐不安的情绪似乎已经在这个世界徘徊许久,人鱼和精灵纷纷述说着自己的疑虑,传闻和所见过但被刻意忽视的异常都成了佐证。
整个皇宫似乎也无人入睡,以柯莱的听力她能听到水流涌向不同的、杂乱的方向,人鱼们还在玛尔斯堡里奔走。
柯莱在不停刷着新闻,忽然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着小腿滑过,她低头一看,只见是失踪已久的安德烈,它变成了一个足环紧紧扣在她的脚踝上。
“你智商恢复了?”柯莱问。
安德烈有气无力地蹭了蹭她的腿:“逆κ的影响还在。”
“逆κ到底是什么?”
“你可以将它想象成一种对我致命的病毒,它从其他时间线过来,我需要更多信息,不止这个世界——噢,我又想吐了,或许我快死了……”
安德烈哀嚎一声,柯莱惊奇地瞪着它,她还从未见过它如此弱小无助的模样。
“你是κ粒子,为什么另一条时间线的κ粒子会影响到你?”
“虽然是不同时间线、不同形态,但我们同一个体,它的入侵会逐渐使我们统一,无序的逆κ本身比我强大,它会将我吞没。”安德烈颤抖了一下,似乎真正产生了恐惧的情绪,“时间的坍缩导致唯一。”
“时间会坍缩?”
“时间有排他性,不属于这个时间的存在引起坍缩,其他可能性会消失,我不想消失……”
柯莱陷入沉思,逆κ和柯布都已经出现在这个时间,回归后的影响似乎比她预想的大。
安德烈不属于这个世界,那她呢,在经历过方外世界后是否还属于这里?
或许她需要付出的不止三十年——这对恶魔微不足道,返回原本的世界可能不是结束。她再次想起那个灭亡的托勒,伏尔甘的异常活动是否因为死亡世界与此处的现实正在重叠,而她终将眼看着他们死于灾难?
大概是柯莱沉默了太久,安德烈变成了柯莱的模样,与她面对面。
“我们不能停留在这里,否则会跟着这个时间一起毁灭。”安德烈得出结论。
相同的面孔布满焦急与慌张,明明看起来十分滑稽,柯莱却笑不出来。
“这只是你的猜测,目前没有证据表明这些是我们造成的。”
安德烈很是不满她武断的态度,它张了张嘴,还想抗议些什么,话没说出口就被粗暴打断了。
“闭嘴,我在思考。”柯莱说。
安德烈瓮声瓮气:“你可不像是会动脑子的物种。”
柯莱没顾上跟它发脾气,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她罕见得开始头痛了,仿佛又陷入了不断跳跃时间的迷茫。
有那么一刻她想和赫珀斯谈谈,可赫珀斯忙得抽不开身,她也不想在他湛蓝色的眼眸里看到惊恐和绝望,这会让她不断加深对那只死亡人鱼的记忆。
最终柯莱深吸口气,抓住了门把:“我得先把这里的事解决了。”
安德烈跳起来:“你要去哪?你要干什么?你做好决定了吗?!”
柯莱没理会它,安德烈飞快拧成一条细绳,在柯莱手腕上打了结,生怕她丢下自己逃跑。
但柯莱并没有朝赛图恩堡的往生之路出发,她来到了德乌斯的寝室,此时已经是下半夜,还有不到一个钟头就要黎明了。
玛尔斯堡依然没有完全安静下来,只是相较于几小时前已经少了许多人鱼,大家都疲惫不堪,因此几乎无鱼注意到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柯莱。
柯莱关上门,德乌斯的寝室没有启用脱水膜,也没开夜灯,如同一潭失去活物的死水。
透过黑色的海水,柯莱看到无声息半漂浮在贝壳床上的人鱼,他双手交叉在胸前平卧着,姿势让她想起了棺材里的塞拉·杨。
当她靠近德乌斯,余光瞥到了他蹼爪突然伸出,早有防备的黑雾同时涌至,固定住他的上肢和尾巴,将他裹成一团。
“你干什么,柯莱!”德乌斯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
“别动。”柯来的眼白消失了,纯黑的眼球倒映着德乌斯挣扎的身躯。
黑雾仿佛化成无数鼻子和舌头,嗅闻品尝着年轻人鱼,他急促呼吸着,不断喷出细密的泡泡,那些微弱的求饶声不知为何更像是悦耳的呻|吟。
与此相对的是面无表情的柯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甚至下一刻,她捏住了德乌斯的脖子。
“你藏得很好,奥列宾,但我还是能闻到你那恶心的味道。”柯莱说。
话音落下,德乌斯停止挣扎,他眨了眨眼睛,不同于先前湿润无辜的蓝色眼眸,此刻的瞳孔和虹膜变成近乎白色的浅金。
德乌斯——或者应该说附身于德乌斯的奥列宾露出怪异的笑容:“啊,原来我这么快就暴露了吗?”
“原本只是猜测,现在确定了。”柯莱对风暴失控攻击本来就不太放心,那头畜生有着更强的非理性直觉,很可能是感应到讨厌的气息。
以防万一柯莱才前来确认,没想到真的遇上了最麻烦的情况。恶魔对被附身的物种有着绝对掌控权,即使奥列宾只剩一个不完全的灵体,也能轻易杀死宿主——虽然和同归于尽没什么区别。
柯莱绞紧手指,再用点力气恐怕会把德乌斯的脖子折断。
奥列宾依然笑着,像是感觉不到威胁和疼痛:“好久不见。”
“我之前没听到你的消息,还以为你死了,”柯莱歪了下脑袋,“你怎么不利索死干净点?”
“你没死前,我怎么能舍得死,”奥列宾轻声说,“就算只能待在这杂碎身体里,就算一直等下去,你看,我也是能等到你,柯莱,我们注定会永远在一起。”
“现任魔王是梵纪德,你报复错了人,现在滚出德乌斯的身体我还能饶你一命。”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些,不然怎么能毫无尊严地在这里苟活三十年,以这种非生非死的状态,你应该知道,柯莱……”他沉沉地念着她的名字,从舌尖上滚一圈,如同是呼唤情人的魔咒,“当年我几乎死了,是你做的,当然,我心甘情愿将性命给你,但你又将我带到了这个世界,给我挽回一切的机会——”
柯莱实在受不了他用这副含情脉脉的姿态诉衷肠,幸好晚饭早已经消化,否则她大概要吐出来。
“别废话了,赶快滚出来,我赶时间。”她暗想是绝对不会给奥列宾再活下去的机会,一旦他脱离德乌斯,她会立即把他碾死。
“你从前身份高贵,却宁愿停留在这个污秽的世界,被这里的杂碎肖想,现在又为了他要赶走我,我可什么都没做。”
奥列宾用德乌斯的脸露出楚楚可怜的做作表情,却因为身体与灵魂的不和谐而更加生出诡异的妖冶。
“怎么办,我不想你留在托勒,不想你再见到任何一条杂种鱼。”
“你想要交易?好啊,我跟你交易,从德乌斯身体出来,我跟你离开这个世界。”柯莱回答,她本来的打算便是回魔域找更多关于时间领主的资料,解决时间坍缩。
“你从来只会骗我,柯莱,每次被你骗我都会很开心。”奥列宾喃喃说,柯莱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睛又变成了蓝色,而珍珠正不断地落下,她微微松开手,以为奥列宾真要放过德乌斯,“你知道吗,时间快到了,马上就会有内侍过来,查看可怜的德乌斯的身体状况。”
与此同时敲门响起。
在柯莱分神想要堵上门的刹那,德乌斯胸前被染蓝,蓝色在海水中越漂越多,房间里充斥浓浓的血腥味。
“怎么办呢,你杀了赫珀斯的弟弟,杀了神殿的祭司……”奥列宾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他的心脏会爆炸,就像你杀死我一样。”
“住手!”柯莱顾不上压制,黑雾立即往他的嘴里钻,她试图进入德乌斯的身体强行驱逐奥列宾,果不其然遭到了强大的抵抗。
奥列宾已经与德乌斯共生太久,他太知道如何反抗入侵。
在稍微能动弹的时候,奥列宾抬起了手指,那扇不怎么严实的门立即轰然倒地。门外正立着一名内侍,呆若木鸡地看着恶魔形态的柯莱压着德乌斯。
黑雾疯狂地往他的眼睛嘴巴和耳朵里涌,房间里飘荡着人鱼的血。
内侍发出惊恐的尖叫,却只有急促的一声便被一股大力吸入室内。
将他拖进来的不是柯莱,而是奥列宾,奥列宾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内侍的手臂撕扯下来,哀嚎声中鲜血从断臂处喷涌而出。
仿佛无尽的血液污染了墙壁天花板和地板。这时柯莱感应到了浓重的魔气,这个房间里还有别的东西。
她稍稍退开了些,奥列宾却抱住她,将她紧紧缠住:“无论如何,我都会永远陪着你。”
他们身下是被激活的传送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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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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