龄玉这时在池塘旁,找一封信。
李重九忍了又忍,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实在忍不了,咬牙说:“我刚才见到桑云深那小子了,他真的不对劲!”
龄玉“嗯”了一声,沉浸在找信这件事里。
她蹲在地上,拿开一块石头,在黑暗里摸索片刻,摸到一个硬物,“李师傅,我好像找到了。”
她把李重九叫过来,李重九蹲在她身后,看着月光里她那张“文应如”的脸,又想起方才那个桑云深,忍住恶心说:“拿出来了吗?”
龄玉用手扫开上面的泥土,点点头,和他走回房间。
“去我房间吧,我怕会有混账去你那儿。”李重九说。
龄玉眨眨眼,“好。”
两人一同进入屋内。
龄玉到了里面才问:“李师傅你刚刚和桑云深发生什么了?”
李重九便和她说桑云深站在自己房门前,和自己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自己威胁了对方的事。
龄玉说:“他......是真的喜欢文应如吗?”
“难说,不过他脑子应该有点问题,我说万小姐你还是小心点,别被这小子给阴了。”
龄玉却担心起文应如来——李重九说桑云深知道她是女子,那么桑云深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龄玉双眸一垂,既是看着手上的信,也是看着自己的身体。
心里感到一阵恶寒,想,桑云深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文应如知道自己女子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吗?
他们结拜为兄弟——桑云深是好意的吗,他会别有用心吗?
他想从文应如这里得到什么?
龄玉心情很差,要不是李重九看不到自己手里这封信的内容,甚至不想打开了。因为在她看来,这又是一个觊觎文应如的人,一个男子。
*
今晚这封信的内容,是问文应如复习好了吗,过几天就要考试了,如果担心的话,自己可以把课本借给他,上面有许多注解。
李重九听完后,重点在于:许多注解——哦,这人是个爱学习的啊?
龄玉的重点在于:他——这个写信的人用的是“他”这个字。
“他不知道文应如是个女子......”
龄玉低声喃喃,不知怎的心里好受些许。
李重九这才反应过来:“这么说书院里知道文应如真实身份的,只有桑云深?”
“应该是。”
“你要给这个人回信吗?”
“不.....我们的字迹不一样。”龄玉说着,忽地想到,“你说我们可不可以把信件给先生看,让他认出来这是谁写的?”
李重九有些谨慎,“如果先生问起来,你要怎么应答?说你一直在和一个不知道名字的人互通书信吗?对了,学堂里是不是会有存放考卷的地方?”
他想到信上说过几天就要考试了,所有学生在答完题后试卷都会被收走。
他们是否可以把这些卷子打开,一一比对上面的字迹?
龄玉说:“可这书院里有一百多位学生,我们要比对这么多人的字迹吗?”
李重九稍有迟疑,“也是.......”
虽然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了。
“万小姐你真的不能模仿她的字迹,把这个人约出来吗?”
“我试试。”
李重九找出纸笔,给她磨墨。
他后知后觉自己这时成为了一个书童,好奇地看向自己的手——因为身体并不是他的,掌心便没有之前常年握剑所致的老茧。李重九四岁开始学剑,以为这辈子注定和琴棋书画没缘分,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为一个人磨墨,成为一个书院里的学生。
李重九想,这一切都是发生在那天他和张肃相识之后的。
说到自己这位徒弟——
李重九若有所思地看向正在回忆文应如的字迹的龄玉,很想问她现在对张肃是什么想法。
李重九不是傻子,他三十多岁了,能看出来两个人到底是真夫妻还是假夫妻。
李重九忽然想好事的说几句话,加快龄玉和张肃的进程。
但他又是拎得清的——知道贸然去插手别人的事很不妥。
龄玉不知道他心里这些勾勾绕绕,拿着笔试着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李师傅,我要练一练,你等我一会儿。”
“嗯,没事,你尽管练习。”
他磨着墨,不知道龄玉要用长时间,神游虚镜似的做着手头上的事。
接着听到一声:“好了。”
一个回神,看到龄玉将一封信放到他面前。
上面写着明日子时在老地方见。
“老地方?”
“是指今天我们找到信的地方,他应该能明白吧。”
“要不要再编几个理由,莫名其妙的,他会不会生疑?”
“要说什么好?”龄玉重新拿起笔。
“说......桑云深那小子最近对你做了些事,你无法言明,但很是痛苦,不知道要怎么办好,希望能和他见一面,和他倾诉。”
“好。”
这封信在今晚被放于荷塘边,一棵树下,被一块大石头压着。
*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人拿走,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答应。
之后的日子里,龄玉和李重九都“不经意”地路过池塘。他们现在是完全不去上课了,一个说肚子疼,一个说感染了风寒。
龄玉同时也在想,自己长时间不去课堂的话,会不会收到那个人写来的信。
对方会不会在书院的某个角落看着自己,知道她身上发生的事,因而来询问她的身体近况。
然而,龄玉失望了,对方并没有对此说过一个字。
她想:那个人或许是也和文应如一样,不知道给自己写信的那个人是谁。
他们虽然是亲密无间的笔友,但确实对对方的身份一无所知。
难道文应如就不想知道吗?
龄玉敢保证对方是文应如在书院里,唯一信任的人。
她不觉得文应如看不出来桑云深这人心思不良。俩人既是同窗,又已经认识三个月——桑云深有问题,龄玉是在和他相处不到半日就感觉出来了,她不觉得文应如会被蒙在鼓里。
文应如作为一个女子,敢在这样一个全是男子的书院里生活,必定是非常警惕的。
她不会轻易和人交心。
能够与她长时间保持联系的,只有和她写信的那个人,而那个人......
龄玉的心逐渐有些松动。
她想,那或许是个好人。
*
她和李重九在两天后收到回复。
对方没有同意,但也不是起疑了,反而是信了个十足——写了整整一页纸,解释自己不是不想和他见面,是家里忽然来信,要他和文家的一个女子见面,他们小时候定过亲,爹娘突然要他赶回去,商讨婚约的事。
对方问能否等自己回来后再说。
又让他小心点,不要再和桑云深见面,自己一定会快些回来,和他一起面对。
李重九听着龄玉口述信中的内容:“文家的一个女子.....他说的不会是.......”
李师傅霍然而起,在龄玉脸上找到和自己一样的表情,“不会那么巧吧?”
龄玉苦笑着看向他:“不知道,如果是真的话——”
这时外面就传来咚咚敲门声,有人站在外头:“李兄,文兄在你房里吗?你让他出来一下,他家人给他寄信了,叫他出来拿。”
龄玉和李重九四目相对,在下一刻大步走出去。
来到外面一处,从一人手中接过一封信,迫不及待地将其撕开。
只见上面写着:应如,你能现在回家一趟吗?娘知道你不愿和我说话,因为娘和爹要你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但这桩婚事真是在你小时候定下的,当时两家所有的长辈都在,铁板钉钉的,娘现在很难帮你退掉。
你能回家一趟吗?见一见那个人,或许.....你会喜欢呢?
娘和爹都与他们家的人认识很久了,是对他们的品行有一定了解,才会动了定娃娃亲的心思。
虽然当时娘亲我也没见过那个孩子,不过这次你回来的话,刚好可以一起看看。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再想办法退掉,如何?
你去读书,瞒着我们跑去静水书院的事——我们也一笔勾销了,可以吗?
龄玉和李重九哑然。
一个说:“文应如好像是离家出走的,她爹娘不同意她去读书。”
一个说:“她不会是心里憋着一口气,才会故意来到静水书院,和一群男人待在一起吧?”
一个又说:“李师傅你觉得......和我写信的人和我要嫁的人,会是同一个吗?”
她在说这话时心里很别扭——又是“嫁人”,她注意着措辞,想要把自己和文应如区分开。
一个说:“肯定的,反正我觉得是同一个人。不过也很难讲,万一老天爷非要愚弄我们呢?”
他拿出先前的那封信,将两个内容进行比对——
哎,有极大可能说的是同一件事。
李重九看向龄玉:“我们现在离开书院?你有文应如的家的记忆吗?”
龄玉摇头。
两人沉默一会儿,李重九说:“我们先离开,到了外面再说。”
“好。”
他们便收拾行李。
在去找先生请假的路上,冤家路窄似的,碰到了桑云深。
他好憔悴好难过,像是因为这几天龄玉都躲着他,陷入一种求而不得的荒谬状态里。
眼底是青黑一片,见到她后跌撞着要走过来,又见到挡在龄玉面前的李重九——
嗐,不敢了。
他的爱,如此不坚定。
只是有一个人挡在心爱的女子面前,瞪了他一眼,便又消失个干净。
龄玉没功夫搭理他,看到先生从不远处走过,便急走过去。
李重九站桩似的定在那儿,盯着桑云深。
桑云深好恨他,恨这个性情大变的李浦。
心想真是离了大谱,这李浦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妨碍他和文应如?
他和文应如要培养感情,要成为夫妻,接着自己再借着她飞黄腾达,成为人上人的。
他恨李重九此时挡在面前,恨文应如不肯看他一眼,恨她的绝情,更恨自己的痴情!
问世间情为何物。
他桑云深虽不至于为情而死,但今日却是伤透心了。
李重九看着他:“神经病。”
扔下这一句话,余光瞥见龄玉已经和先生说好了,便转身走开,一个眼神都不肯再给桑云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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