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宫人们新奇挤满了门窗。
御膳房掌勺大厨手忙脚乱，眼见谢君凝调料信手拈来，盐多了补糖，糖多了补盐。
他举手建议:“要不娘娘欺回君呢。”
送去路上，小小香不解嘀咕：“少主上次不还发挥挺好的吗？”
谢君凝停在龙柱前止步，叫吉春通传。
“哪有时间整天下厨房，他最好别爱上。”
吉春不时回转，歉意道：“陛下这会儿正忙着见外臣，请娘娘转交给我。”
谢君凝颔首。
吉春却追上去，又道：“陛下说了，往后娘娘还可照旧出入御书房。”
一路上。谢君凝低眼思量，问小香：“你觉不觉得陛下有些不对劲？”
小香脸上慌乱，“奴婢……好像没觉得。”
“他这次重主朝堂大权独揽，压的那些旧臣战战兢兢，哪里是如此好说话的人。更断不会在朝政上让步。如今却屡屡纵容……”
谢君凝颦眉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小香目光扫过她的忧忡，低着头，内心煎熬挣扎。
一回到含元殿，她迅速关上内殿的门，再也藏不住了。
兀的跪了下来，犯错般眼含愧疚。
“对不起少主，我骗了你。”
谢君凝并没放在心上，“什么事起来说吧。”
“不！”小香却固执着不肯挪动。
一口气说:“那天看到少主身受重伤，我实在忍不住拿刀行刺了狗皇帝。他被我捅了一刀，如今伤还没好。”
难怪他总不肯让她得手，沐浴时也穿着中衣，原来是遮掩身上伤口。
谢君凝静道:“你也是护我心切，我不会怪你。”
“可后来狗皇帝拿你的伤势诈我……”
小香咬唇，“他逼问我你去祭奠的石坟是谁的，我向他说出了堡主跟夫人已经仙去多年的事。”
难怪她一直等他询问，他却迟迟不问。
谢君凝脑海轰然炸开，万千思绪纷纷扰扰袭来。
小香看她不好，急忙站起来扶住，“我知道少主不想让他知道堡主跟夫人已死的事，不屑于拿从前的事做文章。可这也不是坏事……”
谢君凝面如白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顾见辞绝对会继续追查下去爹娘的死因。
倘或如此，他定要查出当年谢家堡向辽国走私军铁一案。
若是就此止住还好，倘若他要继续再深挖。
不——
不能查下去。
她咬紧牙关:“扶我回御书房。”
*
大理寺卿带着卷宗跪地。
“此案当年是先帝做主了结的，因此卷宗不全，且留下来的也全是空白。”
“臣只记得，当年是地方上查封了百里镖局一批往辽国的商货实为军铁，后将此事层层上报，最终落到了刑部手里。”
顾见辞凉道:“百里镖局走私与谢家堡何干？”
大理寺卿被龙眸一扫，额生热汗，“这……百里镖局乃受谢家堡庇护。”
“谢家堡统管江湖事务，百里镖局干的是走南闯北的生意，受其庇护再正常不过，如何能轻易判断这批军铁是出自谢家堡手笔。”
“陛下有所不知，百里镖局就是谢家堡名下的私产。”大理寺卿忙答。
“早些百里镖局年经营不善眼看要没落，便是由谢家堡出资给盘活了起来。每年年尾百里镖局都会将账本送去谢家堡，这点当年已经查证。”
“既已查证，为何没派人向谢家堡查办？”
顾见辞话说完，陡然想到了什么。
忽而间，仿佛一根无形的线将珠子串联。
此案的时间，跟她入宫的时间？还有空白的案卷，除了至上权利，谁还能做到？
“下去吧。”他声音顿沉。
大理寺卿如蒙大赦，却又忐忑发问：“臣斗胆。那此案可要重启？”
“等朕传召。”
大理寺卿眼见那戾气一点点自上位蔓延，急忙爬起来，两股战战消失。
吉春与他擦身，急匆匆禀:“贤妃娘娘突然跪在外头，说要请罪。奴才问是因着个什么，她又不肯说，您可快去看看吧。”
顾见辞将卷宗丢进书画缸，大步迈过门槛。
声音微喑道:“起来，跟朕进御书房。”
谢君凝示意小香留下，沉吸一口气去追。
他走得快，背影却透露着几分浮躁，像房脊上的獬豸。
探手撩起毡帘。
“唔——”
谢君凝靠在门板上怔忡，直到口中被狂风暴雨劫掠了一遍，她才扶在雕花门卡子回过神来。
却看他忽冷不热，突然背着她直立在黄绫玉案前，单手攥拳搁叩。
谢君凝心下咯噔。
只觉一团浆糊。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查到了什么，更不知道他查到了什么地步。
她端正低头，放细声说:“有件旧事，臣妾犯了欺君之罪。”
顾见辞只说吐出两个字“但讲”。
谢君凝盘算着，逐一试探:“六年前，我不该答应了嫁给陛下，又三心二意入宫，我对不起陛下。”
顾见辞不曾回头:“接着讲。”
还有……谢君凝深觉不妙，他好似是知道了一些，可又知道了多少？
她一下跪在了织毯上，硬着头皮叫屈:“可我也不想对不起陛下，都是先帝逼我的。”
“他冤枉谢家堡向辽国走私军铁，通敌卖国。他说只要我嫁给他，此事便一笔勾销。”
“他逼着我对你出口中伤，在你闯进宫后，狠心将你拒之门外。”
“他拆散我们还不满足，他还要谢家堡做他的手眼成为他的爪牙，替他监视不听话的地方官员，特别是远在兹州的陛下。”
“他早被女色掏空了身体，不能人道。却日夜对我严防死守，不准我多看别的男人一眼，哪怕是个太监。”
“他更不许我再见到你，他要我们反目成仇。还要故意暴露给你知道，是我令谢家堡一直在兹州潜伏监视你，好敲打你安分守己。”
“他懦弱怕死又多疑残忍，他抢走别的女人刚刚降生的孩子，让他们骨肉分离。逼着我同他一起将幼婴抚养成人，说这叫天伦之乐。可他根本就不爱孩子，他只是爱看我抱着孩子不能反抗他的困境与无力。”
搜肠刮肚，她将一切感情用尽。
忽感喉中如塞了一团棉花，原来这些年，竟有过这么许多。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