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
葛宾飞并不忌讳当着病人的面说清楚，“陛下中的毒不是一种，是数种毒药相互融合牵制。多一味少一味不行，每一味多放一钱不行少放一钱也不行。”
“要想解毒，那就必须拿到下毒的方子。”
“若轻易用药的话，只解一味毒，或少解一味毒，都会导致毒性即刻发作。那就非是解毒而是催命。”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沉了下去。
顾见辞对葛宾飞点头道：“朕知道了，葛老日夜兼程，请随宫人下去沐浴休整吧。”
“在没拿到用毒的方子之前，还要留你在宫中多住些时日，以备不时之需。”
葛宾飞无异议，转身随宫人离开。
吉春与他匆匆擦身，快步走向龙床：“陛下。大理寺有紧急情况禀报。”
说着左右看了苏樾跟谢君凝各一眼。
想是刘芳又惹了什么乱子。
顾见辞几分乏力，倦道：“不必回避，直说吧。”
吉春突然跪下，不敢抬头：“狱丞发现刘芳他畏罪自杀了，却在牢中墙上，留下了血书，说……”
他话顿了顿，哆嗦着一闭眼：“说陛下不是顾氏皇族血脉，乃是窃国强贼。”
话落，空气竦然凝滞。
苏樾张嘴又缩脑袋，恨不得自己遁地不见。
谢君凝眯眼走向床前，凉道：“狗入穷巷，满嘴攀咬。凭他一个罪奴，也敢信口雌黄。大理寺卿是干什么吃的？他人在哪里？”
吉春嗫嚅：“就在殿外，等着陛下接见。”
谢君凝寒道：“叫他去前殿等着，你们都先出去。”
苏樾看看顾见辞，得了示意方才离开。
“原以为是冲着我来的，原来我不过就是个障眼法，好一招抛砖引玉。”
谢君凝凑坐在龙床前，看看从始至终毫无波澜的顾见辞，迟疑道：“我对陛下说了真话，现在要看陛下肯不肯对我说真话。”
顾见辞看也不看她，抄着手，威不可折：“怀疑朕就是在欺君作乱，你想被诛九族？”
谢君凝默了默，去握住他一只手。
“此事陛下不宜出面。外头的事就交给我处理吧，你好好养病。”
顾见辞不领情抽手，却被她固执的抓住不放。
他横眼：“你是不是以为朕不敢诛你。”
谢君凝装聋作哑。松开手按他躺下，轻手替他盖好被子，“我去办事了，交给我了，你放心。”
＊
大理寺卿被皇后训斥办事不力，严令即刻铲了墙皮，所有看到血书的人，皆不能活命。
另以逃宫罪奴的身份，将刘芳及家中九族枭首示众。
事情办完，不出次日正午。
当是时，谢君凝亲自监斩。
看着已经死透的刘芳，被再次斩首，方才叫禁军放行闹事不满的官员闯进来。
“皇后莫不是心虚了！”
“不等结案就擅自杀人！视公法于何处？”
面对众口悠悠。
谢君凝只是款款步出监斩席，将画了押的结案卷轴掏出。
明媚暄妍一指：“把这个叫的最响拉上来，打二十大板，不敬本宫就是不敬天子！”
果不出所料，尽管灭火及时。关于天子身世辛秘，仍有风声走露。
只是事情还未及宣扬出声势，便已经被皇后先后戕害两任天子的蜚语压了下来。
一番无凭无据，却因顾见辞的病倒，越发坐实了论证。一时间朝野内外人心惶惶。
谢君凝坐在床前脚踏，巴巴看着顾见辞：“我这番舍己为人，陛下不会对我卸磨杀驴吧？”
顾见辞病虎般闭着眼，不动弹，更不搭理她。
她就拿手去戳他脸颊，戳戳戳——
他烦躁拧住她手，“没事干就去绣绣花，离朕远点。”
谢君凝眨眨眼：“喜欢我绣什么？鸳鸯还是荷花？”
“鸳鸯。”只想图个清静，毫不过心。
“鸳鸯要绣一对哦，等我绣成香囊，咱俩一人戴一只。”她翻箱倒柜，笑眯眯拿出绣棚。
“……绣荷花。”顾见辞断然反悔。
谢君凝蹙眉，“可是我不会绣荷花。”
顾见辞：“……”
“绣鸳鸯，马上绣，闭上嘴。”
“哦。”谢君凝乖觉点点头，手上却一动不动。
“我脸上有鸳鸯？”顾见辞拧眉。
谢君凝凑过去，小心啄了下他脸颊，“其实鸳鸯我也不会绣，哄哄你，你看你还当真了。”
顾见辞：“……”
一把拍下她乱摸的爪子，脸色铁青：“出去！”
“滚出去！”
被骂的通体舒畅，谢君凝走出含元殿顿时收敛了笑。
“义父前脚说不用担心刘芳，后脚刘芳就图穷匕见。你说有这么巧合吗？”
小香艰难憋出一句：“万一呢。”
谢君凝斜她一眼，“没有万一。今天晚上教我绣鸳鸯，你去准备下。”
小香：“……好。”话题转变这么快么？
是夜，月照轩窗，烛光摇晃。
门外蹑手蹑脚来了个影子，小赵憋着一口气敲门，走到谢君凝面前，背手清咳。
“少主，我这也待了挺久的。再不回去，要被二堡主发现了。”
谢君凝捻着绣花针，笑吟吟点头：“行啊，回去吧。”
小赵眼睛一亮，如释重负。
竖大拇指夸：“鸭子绣的真可爱，走啦少主。”
一个鹞子翻身，破窗而去。
谢君凝对着绣棚上一团翻了个白眼，起身活动了下手脚。
小香抬头：“不绣了吗少主？”
茫然四顾，哪还看得到人影。
＊
羚都城外，小赵下马搓手，在夜风中短暂等候。
不多时，便有一队人马，伪装成商队，押着个斗笠严遮的人前来碰头。
“这就是我师父派来指路的向导？”小赵好奇问。
谢家堡的弟子重重点头，“二堡主说了，叫我们跟着他去取金子。数目无差，就把人带回朔北安排身份改头换面。”
忽而闪过少主那天的话。
小赵心中“咯噔”一下，朝被押着的人说：“出城了，把斗笠摘了吧。”
对方却谨慎异常，置若罔闻。
一行人重新启程出发，天亮时分，终于赶到一处荒废的庄子上。
按图索骥找到了金库，清点数目无差。
众人快速将金砖搬上马车，马不停蹄就要继续往朔北赶路。
一株参天巨树忽而断裂，截断去路。
小赵快速勒马。
方才抬起袖箭，一睁眼如耗子见猫。
讪讪干笑：“少主别开玩笑了，快让开路。”
谢君凝踩在巨树尸干上，黛青色衣裙随风摆荡，形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她盯住头戴斗笠正试图躲缩的那位，冷冷一扯嘴角：“这个人，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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