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翻墙踩瓦如履平地,她抬手“叩叩”两声。

“谢盟主。”小厮压声,开窗接应。

谢君凝落地看他:“有迷烟吗?”

在小厮诧异眼神中,她淡淡解释:“我受了些伤,只能调动三分内力。”

小厮迅速摸了摸身上,找出一支竹筒。行走江湖多危险,他一个武力低微的小人物自然会备些实用好物防身,但——

“那二人武功高强,迷烟效果恐大打折扣。”

“无妨。”谢君凝示意他带路,只要争取到一些机会救人便可,她的目的又不为击败那二人,拖一拖足矣。

小厮点头,将迷烟吹进窗纱。

谢君凝一拍他肩膀:“等下我会将人引走,你趁机带着你家少爷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有事以紫云为暗号联络。”

话落同时,屋内炸雷的暴躁声骤起。

紧接着门板破裂,两道影子飞出。

谢君凝一道真气将飞溅出的门板碎片拍回去,给了小厮一个打配合的眼神。

她从暗处露面,抢先攻向二人引起注意,而后不着痕迹将二人钓出客栈,飞檐走壁,且战且退。

*

“王爷……”

守城官面如土色跪地,落锁的城门被迫开启。

顾见辞只带了亲随四名,马蹄踏破行宫夜色。

韩公公踉踉跄跄追着跑,“殿下你不能进去,陛下他已经歇息了。”

顾见辞将殿门叩的“咚咚”。

韩公公共一干宫人在趿拉声响起时,栽葱般跪倒。

顾熹咬着牙根子,草草抚平凌乱的衣襟,遮住胸颈的胭脂痕,昂身眯眼:“是辞儿回来了。”

顾见辞礼数周到见礼,目光却不恭地将他的荒唐样刮过一遍。

韩公公在前殿摆上菊花茶。

顾熹示意儿子坐下,和蔼笑容扯了扯,“不是叫人告诉了你,今晚好好回王府休息,明天再来拜见不迟。一路奔波,也不知急个什么。”

顾见辞单刀直入:“儿臣想见母亲。”

一句话打破父慈子孝的和睦。

顾熹唇角弧度僵了僵,舔舔槽牙,“不巧,你母亲她最近情绪跌宕,急火攻心,太医说要静养见不得人。朕猜她大约也是眼见薛家将亡,迫不及待了。

“要朕说你这个时候见她,反倒火上浇油,不如等将薛家诛灭,再好好同她报喜。”

顾见辞不卑不亢:“若母亲有疾,儿臣更该病床尽孝,请父皇准许儿臣探望。”

顾熹不说话,攥着的金杯一砸。

骤然爆发不满,嘟囔:“一回来就知道顶撞朕。说了不能见人,你难道能比太医还管用?朕累了,明日再设宴为你接风洗尘,你也退下去安歇吧!”

顾见辞挡住了顾熹的路,“父皇。”

顾熹抿唇瞪眼。

顾见辞却不动如山:“儿臣放肆,但有一事必须要向母亲问个清楚明白。”

顾熹胸膛起伏,吐出一口浊气:“有什么事你来问朕也是一样的。”

顾见辞抬眸,“儿臣今日回府遇到了薛相……”

“你听他信口开河——”

顾熹暴躁如雷,将金杯拂落。

他上前一步双手按在顾见辞肩膀,一字一句喊:“薛劭他侮辱你的母亲,欺凌你的父皇,这种畜生的话,难道你也相信?你可是朕最器重的儿子!”

四目相视,顾见辞不置一词。

顾熹眼皮突突直跳,细数:“想想从小到大父皇是如何待你的?你第一次骑马,第一次拉弓,第一次写字,都是谁所教?父皇对你倾注了毕生心血!若非薛家逼迫,那太子之位,本也就是为父给你准备的冠礼——”

顾见辞波澜不惊托住了他的手肘:“儿臣并没说薛相说了什么,父皇却似乎早已心知肚明。”

都怪那该死的禁军办事不力!让夏卉给逃了——

顾熹眯眼,不答反问。“这么说你非要见你母亲不可?”

顾见辞缄默,态度坚决。

顾熹捏捏眉心,“如此父皇也没必要继续瞒你。你母亲不久之前突发疯疾,趁宫人不备,她自己跑丢了!”

“跑丢了?”沉凉讥诮。

“不让你知道是怕乱了你的正事。”

顾见辞额上青筋隐现,来回踱步:“说疯疾那叫好听的,你是知道你母亲的。这么些年她暗中同多少男人幽会淫|乱,她疯起来又有什么不敢做的?说不好又是看上哪个小白脸,同人远走高飞去了——”

顾见辞目光讽刺,盯着他胸口处那斑斑胭脂红痕。

好个淫|乱……

顾熹忙把不知怎么散开的外衣拢上,压着恼火,好言引导:“那薛劭必是将手伸进了行宫,知道你母亲如今无影无踪,才敢空口白牙来挑拨你我父子二人的关系。”

不满:“你听到那种大逆不道的话,就该当场杀了他。别的不说,你母亲对他有多恨之入骨,你还不清楚?”

恨归恨,但个中有几分是发自肺腑,有几分是被人有心授意,恐怕早就很难分个清楚。

顾见辞一声冷笑:“母亲的一言一行还不都是全凭父皇心意,她也曾竭诚侍君,只为得一个名正言顺的妃嫔位份。是您一再拖延,才逼得她时好时坏。父皇怕是从没想过兑现许诺?”

顾熹不想回答,摆手:“你下去吧,朕头晕喘不上气,要出去走走。”

说着身子晃了晃,韩公公连忙带着小太监去搀扶,一行人瞬间遁走于殿前。

顾见辞眼中明明灭灭,最终只化成了一声冷“呵”。

出生入死,汲汲营营,竟不知为了这个什么。

什么父子,亲子,养子。

不如握在手心的权势好用,能使仇人化干戈,亲人怨憎会。

一旁亲随紧追来:“王爷。”

顾见辞极目远眺偌大行宫:“去翻,我要知道人究竟在不在此处。”

*

谢君凝一路引着两名歹徒出城,本想时候差不多就撤,没想到二人轻功实在了得,不知不觉已经追赶有三十余里。

她内力不支,与其全耗在追逃上,不如一战。

从茂密林区翻过一堵高墙,又越过一处湖泊,几处假山,不知竟误闯了哪家达官显贵的山庄别苑。

随身没趁手兵器,谢君凝将就扯下挂在狮头栏杆上的彩绸,以内力一催,直绞向后心袭来的双刀。

庄春庄秋眼神明亮的可怕。

是碰到对手的兴奋,只惋惜自己亦是中了迷药,一路奔过来又催化了药性,如今实力也是大打折扣。

兵器相交。锋利直泛银芒的刀,对上脆弱柔韧的绫绸,竟然劈不断砍不烂,如何强攻都不能寸进。

再打量面前人的样貌年纪,心里的揣测有了几分形状。

一击不中,荡落在了柳枝上。

庄春眼神闪烁,嬉笑讥讽:“想必今年的武林大会水成了海!声名远播的谢盟主也不过如此,连我师兄弟的一根毫毛都伤不到。早知道我兄弟也该去浮云峰掺和掺和,那紫金龙王令岂不是手到擒来!”

谢君凝一个冷淡眼风。

借着卷在刀上的内劲一拉,陡然欺近,一招化骨绵柔的掌法打的庄秋一个措手不及。

制肘,压膝,踩脚,挫手。

一招化掌为拳,寸劲打在庄秋肉身上,各退一步。

为求出手快,她强提了内力。

喉咙憋了一股腥甜,却抬手晃了晃退步前从庄秋头上薅下的一把草发,不屑道:“我倒想看看二位除了趁人之危,背后偷袭之外,还有什么真本事。”

庄秋疼的跳脚捂头皮。

庄春同仇敌忾,使劲瞪谢君凝:“背后偷袭怎么了?有本事不问手段。”

他一撸袖子,“你别嚣张!等打死了你,我师兄弟二人,再把无相那个老秃驴的长生神功搞到手,到时候想在这武林横着走都行!”

绑了汪羿不行动,原是来羚都找无相大师偷秘籍。

说起长生不老的神功,无相大师能从前朝大偈活到了如今的大焉,一百多岁的高寿,确有一套功夫。

几十年前他渡海远游没了消息,人都以为他圆寂了,没想到竟又返回了大焉。

谢君凝眼神微寒,这两人手段龌龊,若今日放过了他们,万一真让他们得手抢到了秘法神功,武林必然永无宁日。

眼中杀意一露,已不在乎自损八百。

风声一躁。

树上庄春还没来得及躲避,惊觉自己脚踝已被绫缎缠住。

他被迫拉到近身交手,三招之内双刀被夺,骨头缝渐生出寒意,左支右绌显得应对吃力。

见兄弟落了下风,中了一拳,抵在树干上咳血的庄秋,在旁捂胸干着急。

忽而敏锐捕捉到了什么,他一掌拍向一丈外的茂密花丛。

分花拂柳间,一张大惊失色的脸顿时无所遁形。

谢君凝分神去看了一眼。

庄秋抓住时机,狰狞着脸按住人后颈,扬刀:“鼠辈偷看!我杀了你——”

谢君凝不得已暂放庄春,踩步去救。

而庄秋趁她要救人难以为继,一拳偷袭得手,飞到树上抓起庄春就跑。

二人赶一队明亮火把聚拢过来之前,越过假山茂林无影无踪。

韩公公惊慌尖细嗓音划破黑夜。

“抓刺客——护驾护驾——”

闻声意识到了什么,心神一震。

谢君凝仓促瞥了眼衣冠凌乱的中年人。抬脚就要走,却扯到肋骨痛处,双膝跟着一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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