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厢房。
面对苏樾的几番劝说,谢君凝仍不为所动,坚持要与汪羿一起留在简陋空间里。
苏樾左右踱步,眯眼愤慨:“伤心了谢盟主!失望了谢盟主!”
“都说日久见人心,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王爷他是那种为了一己私欲,趁情敌病就要他命的人吗?你竟然防备他,不信任他?”
谢君凝冷漠:“我是信他,但不信你。”
苏樾:“……”
谢君凝凉凉看过去:“你敢说,不会主动分忧,替你家王爷解决麻烦?”
苏樾义正辞严:“我敢说!”
点头:“我不信。”
苏樾懊恼:“……”就说距离产生美。
悔不该混得太熟,导致现在撒点小谎都能被一眼看穿。
只得悻悻作罢,“你就护着吧。不识好人心,早晚你吃大亏,我吃我的早饭去,”
谢君凝背后说:“给我们也来两份,不放辣椒不要毒,因为两份我混着吃,多谢。”
苏樾捏着邦邦硬的拳头,一语不发挺着倔强脊背,走的大步流星。
汪羿沉思良久,悟到了什么,“法德寺里我就想问,为什么冀王要封锁上下山路,堵着谢姐姐,明明八竿子打不着。”
“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除非冀王就是顾大哥?”他目光灼灼,“我猜对了吗?”
谢君凝坐在八仙桌边犯困,“少打听少知道,放机灵点。等下放了你,就老老实实回紫云山庄去。”
汪羿急迫:“可就算他是王孙公子,也没有资格强迫别人的自由。”
“出身好算什么本事,谢姐姐这样的天纵英才更令人敬服。这井口般的王府,不过新鲜一时,几天就倦了,根本不是我们江湖人所向往的日子,难道谢姐姐真要留在王府当王妃?”
谢君凝缄默片刻,不悲不喜说:“走一步看一步,能让我新鲜的也不会是王府,只会是人而已。”
“可他不是个好人,心机深沉!”
汪羿气血直冲天灵盖,肃穆道:“不是我背后嚼人。先前在朔北边城,就是他故意指错路,我才会误以为谢姐姐去了辽国,紧追而去。”
谢君凝愣了愣。
“这样满口谎话,还刚愎霸道的人。他根本不值得……”
游离间,听到了脚步声,谢君凝一把捂住了汪羿的嘴。
顾见辞推门而入,目光落在谢君凝捂着汪羿的手上,逐步走近。
谢君凝松开手,挡在汪羿身前。说:“有事出去讲。”
汪羿不畏昂起下巴,“我又没说谎。”
顾见辞斜眼,伸手将他怀里露出一角的信封抽出。
汪羿反应呆愣半拍,急忙去抢。
谢君凝拦了他。
一旁跟着的宫人将都承盘搁下,上头摆着的显然是单人份碗筷。
看着顾见辞离去的背影,谢君凝迟疑片刻,还是追着他到了花厅。
大红酸枝木圆桌上,卓雅已经叫人摆好了精致的早膳,甜粥咸粥,凉菜热菜,点心水果,荤素搭配。
周围人见礼退下。顾见辞将筷子分给她。
谢君凝接了又放下,目光微灼:“汪羿他只是给我送家书的,下山逃跑全是我拿定的主意。还有那位蒙面的夫人,也只是个要找儿子的可怜人。”
“我人就在这里,你把他们都放了吧顾见辞,不要牵连无辜。”
他将开封桂花酒倒入杯盏。
谢君凝哪有心情饮酒,伸手去按住,酒水浸湿两人衣袖。她只急切:“你倒是说句话,到底放不放人?”
顾见辞猛然重重将杯盏放下,“不放。”
“谁叫我心机深沉,两面三刀。”
谢君凝紧紧盯着他,愤愤说:“好。你一天不放人,我就绝食一天。”
顾见辞沉白下脸,从怀中取出那封信走向烛台,燎烧。
谢君凝血色尽褪,“别——”
她咬唇,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伸手拿起了筷子,“你坐回来,别烧,我吃。”
顾见辞将信收回,夹了菜,有荤有素,看着一一她吃完。
他起身要走,她忙放下碗筷拽住。谈条件:“你把家书给我吧,饭菜我都吃完了。”
顾见辞不为所动:“等成了婚就还给你。”
谢君凝愣住,摇头丢开他的手:“不,我不跟你成婚。”
紧绷的弦一下断裂。
他心中涌上难言的酸涩嫉妒,阴郁逼近她,委屈:“你不跟我成婚,又要跟谁成婚?千方百计的离开,难道就为了嫁给汪羿?”
谢君凝躲避他的视线。
顾见辞妒恨翻涌越发澎湃,渴求她,“你理理我好不好?”
谢君凝伸手去推。
他却抓住吻在她手背,冷笑:“好。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避无可避。
谢君凝上前抱住他,气急:“汪羿说的没错,你就是刚愎霸道顾见辞!我凭什么不能跟别人成婚?”
顾见辞脸色霎时苍白,捏着信封,轻嘲:“你终于说出口了。这里面装的怕不就是婚贴,你才如此在意。”
谢君凝伸手就去抢。
他却团团攥住,阴鸷道:“再抢,他们都得死。”
谢君凝缩回手,一种油然而生的无力恼火。
气到再也抑制不住:“你除了会威胁我还会什么?”
“我就算要跟汪羿成婚又怎么样?至少他能为我入赘谢家堡。你呢顾见辞?你能吗?”
“你只会拿自己的好恶,以己度人!”
“我根本不喜欢羚都!不喜欢王府!更不稀罕当什么皇后!你还有你的那些王权富贵,于我而言一文不值!”
她疾言厉色,猛然侧过身去。
死寂足足维持了一盏茶。
等再转过头,背后已经空无一人。
*
“周韦思不过串通几个江湖方士,扯几句天象祥瑞,皇帝就真有心封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孩做太子!”
“若非王爷及时赶到,只怕木已成舟。”
“可见皇帝这是跟王爷彻底的离心离德,随时准备卸磨杀驴了。”
苏樾在面前踱来踱去,义愤填膺。
顾见辞却觉头脑嗡嗡作响,左耳进右耳出。
苏樾握拳砸手心:“还好朝中大半的肱股之臣都是站在王爷这边的。咱们应该先下手为强,聚集力量,上表力争。”
“薛家虽倒,太子仍是正统。”顾见辞伸手按住了按太阳穴,“只要保住大哥不倒,周韦思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苏樾敏锐察觉到了他的态度偏向。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子若是不倒?王爷又何以上位?”
顾见辞眼睫深掩,“就眼下局面而言,大哥未尝不能成为我们的盾牌。”
“当然可以,但这面盾牌毫无意义。”
苏樾犀利见血:“只要兵在手,即便没有名正言顺的身份,王爷也大可以逼皇帝禅位。当今天子早就失尽了人心,除非王爷不想。”
顾见辞不曾作答。
苏樾便已经知道了答案,着急叹气:“我打从朔北就知道,一旦真爱上了谢盟主,王爷就完了。”
“王爷有没有想过,你与她根本就不相配。”
顾见辞恼怒:“哪里不配?”
苏樾不怕死掰手指头:“一个偏执一个固执,一个坚冰一个顽石。顽石它就该留在山野间,非要在一起,弄不好就是个粉身碎骨。”
“明知前路有坑,笨蛋才会知难而上,聪明人只会选择绕开。”
苦口婆心:“殿下你趁年轻,就不能换个享受高处不胜寒、穷奢极欲、珠光宝气的喜欢,不行吗?”
顾见辞充耳不闻。
苏樾:“……”
“冀王府这条船上现在人山人海,上不了岸,大家只能一起去死。王爷要是忍心,我无话可说,算我们命不好看走了眼。”
顾见辞不动如山。
苏樾咬咬牙:“行。等我跟邓绍落得像薛家那群人一样,尸首分家、曝尸荒野。王爷有心施舍给我们一张草席就好。”
顾见辞闭眼支肘。
苏樾绷不住了,急赤白脸扯嗓子:“不是!王爷你就真的忍心吗?你根本没有心对不对?”
撒泼脱衣服,“我不活了,我要去死,我现在就去死!”
一边扒窗户,一边悲怆回头:“我、我真跳了啊!”
顾见辞只觉得吵闹。
他头疼的要炸了,身边就没一个清净人。
掀眼,指了指门:“一楼窗户摔不死人,你去角楼跳。”
苏樾默默收回了踏出去的那只脚,下来一丝不苟整理好外衣,“算了。”
“既然王爷心意已决,我还是多活几天。明儿我说好了吃卓姨的秘制烤羊腿,吃一顿少一顿了也是。”
顾见辞面无表情:“谁说就必须死了。”
苏樾满眼消极,喝茶如灌酒:“成王败寇,咱还有别的路能选吗?”
顾见辞视线投向东宫的方向:“我同大哥一起长大,他虽被薛家架逼,却有胸怀抱负,不是心狠手辣之辈。”
“事成他留羚都,我去朔北。两利的买卖,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
“啊啾——”
卓雅打了个结实的喷嚏。
恍惚看到书房外有个纤瘦的黑影,眯了眯眼,正要仔细打量。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黑纱蒙面的妇人,愣了愣。
夏卉上下审视:“平日里由你来负责管王中馈?”
这语气颇为居高临下。
但碍于得了顾见辞交代了,要尽力满足她的要求。
卓雅皮笑肉不笑,恭顺点头。
“夫人有什么缺的短的,尽管开口。奴婢这就吩咐下头置办。”
夏卉不领情,打断:“用不着。去取一封银子来,我要出府买点新鲜的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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