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东宫,园景衰败。

总管太监不自觉缩袖抗风,叹气:“这么些天关在这里音讯断绝,也不知外头究竟是什么情况。”

顾祈瑞调着一把焦尾琴,安之若素。

总管太监没这么好的定力,病急乱投医,提议:“殿下何不试着上表给陛下求情?毕竟是血脉至亲,总好过坐以待毙。”

顾祈瑞试音不语。

从来没对所谓的父皇抱有过希望,比起等那稀薄的舐犊之情,他更在乎,埋下的引线究竟有没有被点燃。

总管太监识趣闭嘴,远远看到门房急匆匆赶来。

他脑筋一转,忙报喜:“殿下快看,有人来了。”

琴音戛止,顾祈瑞起身。

当看清来人之际,一滴血珠落下,琴弦割到了手指,他却浑然不知。

*

过午,东宫报丧,太子自缢。

消息传开,所有人都觉得意料之中,情理当中。

此刻死了还能保有太子的地位,尊荣而去,若等到被废黜,只怕尸骨都葬不进去皇陵。

还没来得及找机会进东宫,苏樾去而复返回匆匆说:“殿下也认为是巧合?”

顾见辞给了他令牌。

苏樾立时心领神会,下去排查。

天色渐晚,外头还是黄昏飞霞,书房内却已经染上漆黑。

宫人过来掌灯,顾见辞从出神中抽离,抬手示意不必。修身如竹踏上回廊,衣带逶迤,路过一盏盏高悬的粉墨彩灯,停在了寝殿外。

顿步,敲门。

没有一丝回应,里头烛火却飞快熄灭了。

门背后,谢君凝借黑暗掩映,故意一声不响。

等了一息,外头再没传出动静。

她沉着脸,透过门缝往外看。

殿门前,顾见辞眸光随意游弋过来。

她飞快背过身去。

隔了一刻钟……应该没被发现,再看一眼。

凑过去,他还在。

隔了半个时辰,月光落了他肩膀,有些萧索。

隔了一个时辰,冷战太无聊,她撑坐着就睡过去了。

直到被一阵吵闹声吵醒,迷糊睁眼。

殿外——

苏樾走在前头,身后侍卫将一五花大绑的男子丢在了地上。

一根干草蹭到了靴面。

顾见辞低眼,看着脚边顶着个鸡窝、不屈蛄蛹着的,抬脚踢远了一些。

问:“这是个什么东西?”

苏樾献宝说:“奸细。”

顾见辞了然,“带下去吧。”

苏樾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

顾见辞:“不带下去上刑,要我亲自动手是吗?”

苏樾咳嗽:“一个下午,只花了两个时辰不到。这办事效率,王爷就不想夸奖一下属下吗?”

顾见辞:“……”

招手,对应声而来的侍卫一指,“拖走。”

苏樾忙拦住,正色说:“王爷仔细看看这奸细的脸,觉不觉得面熟。”

侍卫将人翻过来个,捏起下巴。

男子被堵住的嘴仍呜呜囔囔,脸色憋得涨红。

顾见辞端详了片刻,示意人把他嘴里的布取下。

一声暴躁的怒驳:“凭什么骂人是奸细!我是来找我们家少主的!”

门后,谢君凝猛地站了起来——是小赵。

她夺门而出,去捞小赵,被苏樾挡住。

“他要是奸细,我就是奸细头子,你直接找我审问就行。”

苏樾看向顾见辞。

顾见辞摆手:“找个厢房,带他下去洗澡。”

转身拉住她的手,往寝殿里走,重新点亮烛台。

一室寂静。

谢君凝坐下又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是你先不好,威胁我又污蔑我,我才口不择言的。”

别开脸:“说你错了,我就原谅你。”

顾见辞想也不想:“我错了。”

谢君凝扑抱住他,暗中探向他衣襟:“能不能把那封家书还给我?我从来没有离家这么久这么远过,家里一定很想我。”

他一把攫住:“不能。”

还生气呢。

谢君凝绞尽脑汁:“我中午有好好吃饭。”

顾见辞默了默,“真厉害。”

谢君凝:“……”

踮脚啄了啄他脸颊,小声说:“我没有要跟汪羿成婚的意思,都是为了气你才那么说的。那就是一封义父写给我的普通家书。”

顾见辞:“所以?”

“所以你应该把那封信还给我。”

他无动于衷,目光落在她脸上又移开。

这都不好使了。

谢君凝咬牙,一伸手把他推到罗汉床上,跪坐上他大腿。

顾见辞视线掠回来。

她俯身捧住他的脸,“这次没有走火入魔。”

湿凉柔软的唇相贴,他扶住她微塌腰身,如咬住珍珠的蚌,直到尝到她口中的血气。

谢君凝吃痛,推拒示意他三回,抚着微乱发丝,把脸埋在了他脖颈。

“我不跑了,你把他们都放了好不好?”

顾见辞用力揉了揉她腰窝,恨不能融进骨血。

轻轻推开一些,流苏金簪与水芙蓉对襟一起被丢下榻。

她被翻压在绮罗里,目光出离,胸口传出噬咬的疼,扭头颤了一下,流水墨发倾泻,露出了饱.满圆润的肩头。

顾见辞俯视着掰过她的脸,问:“还要吗?”

谢君凝挣不开他的手,用力攀住了他肩膀。

他松手,任她埋住脸,眼尾红热,低头咬住了她肩头。

在她痛吟声里,一下重过一下。

谢君凝披宽大外衣,发丝凌乱倚在顾见辞身上。神魂离体的发呆一会儿,低头看了人看还红着的大腿。

虽然已经被清洁干净,但灼烫感仍清晰不散。

顾见辞吻她眉心,安慰的摩挲她手臂。

“你自己不要的。”

她闷声吐息,“说话算数,信要给我,人也要放了。”

话刚落,捂着被他亲咬疼了的锁骨,直横眼。

“什么时候说了答应你。”他不疾不徐拿开她的手,涂上清凉药膏吹了灯,揽进怀里躺下。

黑暗里,水波盈星的凤眸,脂红未消。

死死盯着他看。

顾见辞说:“闭眼,睡觉。”

谢君凝握拳砸他,要跟他玉石俱焚,喜欢睡,那就睡一辈子好了。

顾见辞包住她拳头,塞回被子里:“好好睡觉,信在书房,明天就拿给你。”

她权衡了下,不打死他了。

搂住他精劲的腰,软声撒娇:“好好睡觉,明天把人也放了好不好?”

柔顺的浓发,在他手心里蹦来蹭去。

顾见辞控制了下,没把她再翻身压住,低“嗯”了一声。

把人按在心口上,安恬闭眼。

天方不白,卓雅去厨房拿了鲜鸡往小花园走,她最近在那里发现了一窝怕人的小猫崽,只在没人的时候才敢探头。

走半道,发现府里巡守的护卫加了倍。

正纳闷,遇到了顶着黑眼眶排查的苏樾。

她上前拉住,忧心:“怎么回事?”

“排查府上奸细。”

当初去谢家堡搬求援,苏樾同顾见辞一道是见过小赵的。

此人确实没有动机,特地跋山涉水赶过来当奸细,且小赵爬墙掉进鸡圈里是黄昏,没多久就被擒住了。

心事重重,苏樾顺嘴问:“卓姨昨上午在书房附近可见到了什么异常的人?”

卓雅愣了下,脑海碎片一闪,招了招手。

苏樾惊讶,凑去耳朵,眉心渐渐深锁。

转身快步走向马棚,叫住喂草车夫询问几句,即刻要了马车出府。

不多时,他将车马停在了一家书铺门外,进去买了一本字书。

出门在最近的书画摊停下脚步,问摊主:“昨日有没有人拿它叫你帮忙圈字?”

衣裳浆的发白的中年人,粗通笔墨,靠代写书信养家糊口。见到他衣着不菲,却是有些戒备的摇头。

苏樾放下一张银票,一把匕首。

摊开字书,恶声恶气:“要保命就照原样圈给我看。”

*

晨光金黄,洒在寝殿光可鉴人的地砖上。

谢君凝起来,顾见辞已经不见。

被左右宫人伺候着洗漱,她迫不及待,“昨晚上被抓的那个人被关在哪?带我去见见他。”

宫人拽着她,“王爷说了,要盯着谢姑娘吃早膳。”

谢君凝随手端起饭桌上的一碟水晶包子,往外走,边吃边催:“快带路。”

好吧,也算是交了差。

宫人无奈松开手,前头引路。

小赵一见到谢君凝就喜出望外,刚张嘴,肚子就“咕咕”了起来。

谢君凝将剩下半碟水晶包子塞给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冀王府,过来做什么?”

小赵一口皮薄馅鲜,眼睛眯成一条缝,“原本小的是在京畿附近的百里镖局,收这季度的账本。然后突然接到了师父的信鸽。”

二堡主伏聿,便是小赵的师父。

虽然伏聿嫌他除了轻功,别的武功都学的一摊稀烂,不肯认他这个徒弟。

但小赵不管。只要伏聿不在跟前,他就叫,还叫的眉飞色舞。

“师父信上叫我到京找紫云山庄的商队。问出少主的下落,带你回谢家堡,我才进的京。”

他噎住了,接回来谢君凝递来的茶,飞快灌下去。

一口气说:“昨天早上,我刚找到汪少爷下榻的客栈,就看到少主你们被冀王府的鹰犬带走了。”

“所以我追过来,趁天黑翻墙,然后——”

就不小心掉进了鸡窝,闹出了大动静。

看着小赵讪讪的表情。

谢君凝无奈摇头,想到昨晚,突然眯起眼,问:“顾见辞认识你?”

小赵抓了抓脑袋,“少主你去浮云峰比武的时候,冀王他带着鹰犬来过咱们谢家堡拜见堡主。”

“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辽国给他们摆了道难题,需要一位武林高手来帮他们渡河。请求堡主让你帮忙,堡主跟夫人给婉拒了。”

谢君凝:“为什么?”

小赵“啊”了一声。

谢君凝:“我知道父亲母亲不喜欢掺和朝廷的事,但他们绝非不识大体的人。早日结束战火硝烟,能让朔北少埋白骨,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小赵垂眼,摸了摸鼻子,“少主都不清楚,小赵一个小厮就更不清楚了。”

谢君凝目光审度,“谢家堡还有你没听过的墙角?”

小赵:“……”

小赵眼露难色,“少主你跟冀王是不是私定了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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