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满在小院里,也落在符羽身上。
至少是个好天气。
符羽晃悠悠走向院子角落里的木头摇椅,深深呼吸了几口,香柏木在阳光下散出好闻的味道。她蜷缩进摇椅里,像是在找寻一个拥抱。
风里夹杂着几许凉意。符羽仰起头,让更多的阳光照在脸上。椅子轻轻摇晃着,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昨晚她一直睡得很浅。
符羽全身都松懈下来,呼吸声渐渐安静绵长,仿佛要融化进这片刻的安宁里。
她很喜欢这个小角落。在那些彻夜未眠的被往事和未来折磨的夜晚之后,她还可以躲在满院子的阳光里做一个漫长的白日梦。
心中没有寄托手上也无所事事的人,总是容易过得日夜颠倒。
耳边传来一声轻响,符羽坐起身,拍拍晒得暖烘烘的脸清醒过来。
是师姐的传讯符。
简短直接,一个字也没有提及陆山,只说她这几日便会赶过来,让符羽做好准备,之后还有任务需要她的帮忙。
符羽捏了捏薄薄的传讯符,“这个闭口不提的态度可不太妙”,她皱起眉头想着,“也不知道在师姐赶来之前,陆山的伤势能不能恢复”。
符羽闭上眼,又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决定等到时候再去苦恼这件事。
她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向小厨房。厨房并不算小,只是被她塞得满满当当。几排高低错落的木架子上,各色锅碗瓢盆挤在一起,最底层运转着灵阵,放着新鲜的时蔬鱼肉。灶台上油盐酱醋依次排开,旁边搁着几只平时常用的碗。
不起眼的角落里整整齐齐地藏着几瓶辟谷丹,符羽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掏了瓶出来。
趁着符羽没回来,玄鸟久违地贴在陆山身边,絮絮叨叨,半叫苦半安慰地劝着,“符羽她……她可早就不是以前山上那个小师妹了。你别和她计较,也别……也别招惹她。你伤口里的天雷之力才清除,还是养伤恢复灵力要紧啊。”
陆山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闭着眼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忽然开口道:“玄鸟,能替我取些纸笔来吗?”
玄鸟连忙叼来纸笔放在他身侧,又抓来件外衫给他。陆山低头一看,不由得笑了笑,“还是和以前一样,把木炭裹进小木条里写字”,忍着伤口牵拉的疼痛,披上外衫,摊开纸描画着。
门外传来大声的吆喝:“小乌鸦!过来帮忙!”
玄鸟吓得猛地拍了几下翅膀,扑到门口抓着门拉开。符羽捧着一叠盘碗进来,劈劈啪啪在桌子摆好,瞧了陆山一眼。索性拖着整张木桌,“咯吱咯吱”得一路拽到床边。
陆山几笔潦草地勾出一个阵法,小心地抬起头来,身边多出一张木桌,桌上一碟碟摆着好几盘鱼肉菜蔬。却都是生的。
正疑惑,符羽捧进来一只硕大的锅子,郑重地摆在桌子中央,自己大马金刀地坐到桌旁,抬起头正对着床上的陆山。他坐在床上,身上只草草系着一件外衫。
陆山被她看得有点心虚,遮掩着纸上的阵法,避开她的眼神,只轻声说:“衣裳和纸笔的钱,我会付的。”
符羽白了他一眼,她看得哪里是什么纸笔呢?抬手燃起一只符咒让锅子加热,锅子里盛着金黄微红的汤汁,不一会儿便“咕嘟咕嘟”地冒起泡来,一股酸香冲鼻地扑出来。
玄鸟哀嚎一声:“这东西你平时不是在灶台边吃的吗?”避开味道躲进角落里,心疼地啄着自己的羽毛,只扔下陆山自己在床上。
“有客人在,怎么能吃独食呢?”
陆山那一侧的桌子空荡荡的。符羽拣起一只碟子放到他面前,又从怀里取出一只瓶子,倒出一粒辟谷丹,摆进碟子中间。
那一小粒丹药在盘子里晃荡着,更空了。
符羽不抬头,专心地摆弄着锅子,夹起盘子里的鱼虾涮进锅里。沸腾的汤汁平静下来,符羽放下筷子,拄着下巴看陆山。
“陆师兄想必不吃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吧。喏,辟谷丹,吃吧。”
她故意的。
有本事他就拖着那一身伤吸风饮露,拿那点好不容易恢复的灵气,慢慢化用辟谷丹去吧。
陆山垂下眼看着那粒辟谷丹。
他不是第一次熬过灵脉干涸的日子了。只是这一次难得的……热闹。
锅子重新滚起来。符羽一边剥着虾,一边舔了舔手指上的汁水,心满意足地说道:“这灵阵还是挺好用的,这虾鲜得像刚捞上来一样。”
陆山一愣,“连这也用了灵阵吗……”
“当然啦!”符羽吃得眉飞色舞,盛出一小碗汤来,“还有这汤底的酸醋,是我从一本杂记里学来的,可复杂了。我拿炼丹炉的手艺来酿,一次就成功了!”
其实她更喜欢麻辣的。只是连她也觉得,在伤患旁边煮那么刺激的东西,有些太过分了。
陆山苦笑着摇摇头,“我从前见过一名修士,他恋上了一名凡间女子,后来对方去世,他生了心魔,便用这样的灵阵以保那女子的身体不腐……”
“咳咳!”一口汤滑进喉咙里,符羽被呛得差点喷出来。
她抬头一脸哀怨地盯着陆山,只看见他一本正经,全然不觉有那里不对,只得无奈道,“陆师兄你是没和活人一起吃过饭吗?”
陆山微微一怔,摇摇头,“我……极少与人同桌而食”。他确实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日子,同旁人随意地围坐在一起,桌上食物热气腾腾。
好像他的世界里只有日复一日,打熬自身,锤炼灵气,可世间并非所有事都如修炼剑术一般,肯下苦功便终有进境。
符羽无奈,拿起锅里剁成块的鸡腿啃得不亦乐乎。清爽的酸香味热腾腾地钻进陆山鼻子里,他捏起那颗丹药服下,却几乎化用不了一点,灵脉里依旧空空荡荡。
他轻轻吞了口口水,胃肠咕噜作响,生来自苦修炼的他,第一次明白饿的滋味。
“你很喜欢这些吗?”陆山的脸突然被热气熏蒸得红了起来,“花了这么多……”,他把“灵力”两个字咽下去,“……花了这么多心思。”
符羽夸张地挥了挥手:“民以食为天呀” ,她说得又轻又快,“刚穿过来那几年我都快疯了,为了活着多难吃都得咽下去。”
“好不容易吃饱了几年,结果又被你关在这里……”符羽声音低下去,一脸忿忿不平地看着他,“这世上那么多美食,人怎么能单靠辟谷丹活着呢。”
陆山脸色一白,轻声道,“对不起。”
符羽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摊开手,“可你还真的就是能靠辟谷丹活着的人,真的就是不需要那些‘无关紧要’也能活着的人,我怪你又有什么意思呢?”
如果她不是异者,如果她能继续修炼,会不会有一天也成为这样的人呢。
“你还能让我活着,已经很好了。”
陆山一窒,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你可以怪我。
是我自以为是地把你关在这里失了约。
是我这十年里一事无成什么都帮不了你连见都不敢见一面。
他许不出什么承诺,只能苍白无力地解释道,“那时候我只能……只能送你来这里,我不想你出事,我以为自己还能……还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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