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想来铺子里帮工?”陈禾瞧着眼前的娃娃脸哥儿,不禁有些疑惑。
他跟虞秋都未曾放出消息说要招帮工,那面前这位是从哪找来的?
陈禾陷入沉思,他的沉默却反倒让不请自来的小哥儿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娘也真是的,一言不合就说什么让我去锻炼锻炼。不好意思啦,我这就回去了。”
“你娘?”陈禾眨眨眼,多问了一句:“不知令堂是?”
“嗐,她昨个儿到你们这来买过东西,”小哥儿挠挠头,“还说你们这的八月瓜甜得很,沾蜜味道很好,让我今儿也买两个回去呢。”
难不成是那位素衫的妇人?
“最近铺子里不算忙,确实不缺人手。不过,”陈禾想了想,目光落在面前人手里的竹编小玩意上,那是个小巧的果篮,外形不算规整,边角还翘着两根没剪齐的竹丝,篮底也沾着草屑,一看就是编完随手扔在一旁沾上的,“再过几日是七夕,姑娘哥儿们拜巧爱用小篮子装巧果,铺子里正好缺这个。”
“你要是愿意,留下来编些,咱们按个算钱。当然,工钱能多给些,但竹篾、彩线得你自己备,如何?”
七夕那日铺子没打算修整,既是要营业,二人自然不会错过节庆带来的人流。正商量着要做些什么,今日便有了送上门来的主意,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尽管陈禾也会编小果篮,但眼见着手边有更好的人选,他也不可能被编篮子这项工作时时占着,没理由不选择花小钱办大事。
小哥儿眼睛一亮,原先还有点局促,现在可是彻底放开了,挠头嘿嘿笑,“哎哟掌柜的,您可救了我!我娘昨儿买完八月瓜,回来就揪我耳朵,说我总编这些没用的,非得让我出来找活!我本来还想把这篮子去市集换糖吃,没想到您愿留我!”
他把小果篮递过去,同时还将上头沾着的草屑拂了去,“这就是我昨儿晚上瞎编的,装野枣正好,就送您留个好玩。哦对了,我叫乐元,您叫我小乐、小元都成。”
陈禾被他逗笑,“好啦,不用‘您您您’地喊我了,咱们应该差不多大?”
乐元“嗯嗯”应声,使劲点头,“好的哥,没问题哥。”
商量好明日让乐元来上工,陈禾顺手还送了他两个八月瓜,把人感动得眼泪汪汪,这下更是喊“哥”喊得更欢了。
送走乐元,陈禾找来虞秋,同人商量,“我还没和他说定价,你看多少合适?”
陈禾让看,虞秋便拿起竹篮细细观察,半晌道:“虽不规整,但竹篾紧实,装巧果也算合适。对方既自备材料,也不好亏待,不如分作两种规制:小的巧果篮简便,花样也少,算作五文一个;大的巧果篮费事,可能添的花样也多,就算销量差些,也能去了装饰当作一般日用售卖,算作八文一个。”
如此也好,陈禾点头,对定价并无异议,总归这东西就是个添头,有了自然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无妨,他们现下已有盘算,只等七夕那日见分晓了。
两人敲定了收价,陈禾便转身去整理刚到的野枣,指尖捏着布巾擦去枣皮上的泥点,心里却悄悄盘算起另一件事来。
前阵子他撞见虞秋对着炭笔发呆,可没过一会儿,这人就皱起眉,盯着指尖蹭到的炭粉叹气,连翻找布巾擦手时都显得懊恼。
陈禾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虞秋分明是喜欢用炭笔的,就是嫌它容易脏手,自己倒是习惯了毛笔写字,但考虑到虞秋毕竟是“外地人”,想来是不习惯了。
不如琢磨个法子改进一下,陈禾很快有了主意:家里还有些未处理的竹节枝叶,不如在其中挑选一二,用合适大小细竹管裹住炭笔芯,只露出笔尖写字,再找块平整的木料打磨光滑当垫板,如此也算得上周到。
陈禾当时越想越觉得满意,简直要笑出声来,直到察觉到虞秋的视线飘来他才连忙收敛,告诫自己不能泄露这个惊喜才是。
接下来几日,陈禾每天收摊后都要在屋里忙到深夜。
他先把虞秋常用的炭笔拆成细芯,找了些粗细合适的细竹管,用小刀把竹管内壁打磨光滑,再将炭笔芯小心地塞进去,只留半寸笔尖在外;又在竹管周身缠上一圈软布条,既能防滑,握在手里也不硌得慌。
至于垫板,陈禾特意趁虞秋不注意时偷捡了块老山楂木,反复打磨后成了一块巴掌大的垫板,边缘刻了圈浅淡的缠枝纹,角落偷偷刻了个极小的 “秋” 字,最后用蜂蜡涂了一遍,让木色更鲜亮,也防日常使用时受潮。
虞秋见他夜夜屋里灯亮着,有时还能听见沙沙的轻响,自然是不无担忧地问过,陈禾却总是含含糊糊,只说“做些小东西”。
虞秋虽觉得他语气有点不自然,却也没多追问,他知道陈禾有时喜欢自己做些东西,有时是精巧的木碗,有时是给糯米缝制的布球。
如此瞒着,陈禾的地下工程总算是临近尾声,算算也就是这几日了,至少七夕前肯定能做好。
只是这送礼的时日,陈禾还未想好。
直接做完了就送?可虞秋明知道前些日子他的小动作,这一送出去,岂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是专门为谁做的?那自己藏着掖着为了什么?
不然挑在七夕送?陈禾光是想想都要红了脸,这日子实在特殊,万一虞秋接过东西时多问一句 “怎么偏偏今天给我”,他该怎么答?
干脆过了七夕再送,那样就不刻意了吧?陈禾也觉得不好。这东西是他看着虞秋用炭笔脏了手、皱了眉才琢磨出来的,早一天送到虞秋手里,虞秋就能早一天少受点蹭炭粉的麻烦。
陈禾心里头简直比打了结的线头还乱,手里的枣子被他擦得能反光,丢上街还以为是谁家老爷盘过的核桃。
要不……就先按七夕的日子准备着?要是到时候实在不好意思,大不了就说 “东西刚做好,赶上什么算什么”,炭笔垫板一放,管人家是什么反应呢。
对,就这样!陈禾暗暗下了决心,才反应过来,将那颗油亮的枣子放回去,转身去帮虞秋接待今日的客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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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第二天,乐元果然如约来上工。
小哥儿身板小小,力气大大,他一人扛着两大捆竹篾,一进门就喊道:“陈哥!我来啦!这竹篾都是我哥帮我砍的,新鲜得很,编出来的篮子保准结实!”
乐元说着就把竹篾往地上一放,竹篾梢子扫过地面,好在陈禾时时洒扫门前这一片地,不然准保要扬起阵阵灰尘,呛得人直咳嗽。他却浑然不觉,还兴致勃勃地问陈禾他能在哪里坐着,马上就能开始编篮子。
陈禾见他兴致高涨,也给面子,拉来一条竹凳让人坐着,同时跟人说了定价。
“一个小的就给五文钱?大一些的还给八文?”乐元起初还算专心,这会不淡定了,掰着手开始算,“我一天能编十个小的,那岂不是……一天就能拿五十文?比我哥说的短工钱还多!”
乐元起初还在傻乐,后头却有些不安,眨巴着眼睛偷偷看陈禾,“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你们都买下来了,万一……”万一要是一个也卖不出去,会不会来找自己麻烦啊?
钱还没到手,乐元就想往外推了,“不然、不然一个小的三文钱吧?”
陈禾起初没听明白,还有人嫌工钱多?不过很快他领悟到乐元的意思,笑着安抚他,“放心好了,咱们这铺子地段好,不愁卖不掉。你也要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呀!”
瞧着乐元面上神情,估计还是有些不信,陈禾想了想,总归面前的小哥儿心思单纯,将七夕当日的计划告诉他也无妨,随即拉着人往铺子通往后院的门那一站,干脆说了个明白。
听完陈禾所说,乐元张大了嘴,先是不敢置信,而后就是一阵狂喜,“天呐陈哥,你怎么想到的?我是说,你看着也没比我大多少呀,怎么能想出这样好的主意来!”
陈禾被他夸得面红,连忙拉着人衣袖让他小点声,“也不全是我的主意,我只是提了两句。”剩下的基本都是虞秋负责完善的。
“那就是虞哥的主意喽?”乐元扭头去看正在翻账本的虞秋,不过对方是男人,他也不好多表达什么,省得让人误会了去,便只是隔空投过去个崇拜的眼神,转头又来夸陈禾聪明,至少比他脑子灵活多了!
这下乐元安了心,又坐回到铺子门口、他的小凳上,没了顾虑,他指尖翻飞,不一会儿就编出个雏形,比上次初见时规整了不少。
陈禾在一旁看着,忍不住也有些手痒,只不过他到底记得这是要给人算工钱的,只在闲下来时默默等着,把乐元编好的巧果篮拿去将竹丝剪齐,修整一二。
这样看着舒服些,也不算他又出钱又出力,还有可能更受大家欢迎,简直是两全其美、一箭三雕的好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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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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