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衣和南宫翎一路谈谈说说,看山见水,走了一个月,到了八月二十日,才到了金陵。
只见金陵城门巍峨,物阜人丰,繁华热闹,在江南一带也算首屈一指。
两人并辔而行,正午便在一家酒楼吃饭。
两人刚坐下,忽听旁边一桌看上去似是镖师的人谈话道:“三日后便是祝夫人的葬礼了,金陵附近的宗师名家们来了不少啊。”
另一个镖师接口道:“据说金公子有个定了亲的姻亲,是江城的南宫家,恐怕是来不了了。”
适才那个镖师又点头表示同意,道:“据说祝夫人遗命要葬礼一切从简,金帮主便没将日子停留太久,江城远在湖北,消息来去,南宫家的人一时怕是赶不过来的。”
适才那个镖师还想说话,忽见面前站了一位锦衣女子,这女子腰间悬着长剑,衣袍看上去已不很新、但还很整洁,她眉目俊逸、丰神凛然,此刻却双目如剪,扫视着说话的这两个镖师。
这两个镖师心中一颤,其中一个定了定神,道:“姑娘有何贵干?”
镖师们行走江湖、见多识广,此刻见南宫翎双目精光迥然、腰间悬剑,都知她是个会武功的,当即便敬了几分。
南宫翎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问道:“你们适才说的祝夫人,可是江南丐帮帮主金从微的夫人,天台派祝烟掌门的姐姐?”
两个镖师对视了一眼,另一个镖师开口道:“正是。”
南宫翎眉头微皱,问道:“祝夫人年仅五十,竟去世了?”
两个镖师把银子收下,点了点头,适才说话那个道:“五日前便去世了,三日后便准备下葬了。”
南宫翎脸色一白,顿了顿,又问道:“她得了什么病?”
一个镖师答道:“祝夫人这病,似乎也病了有一年多了,五月份时雪衣魔剑在凌波湖畔杀了那么多武林高手,金帮主当时发现这件事,都没多作理会,只顾照料祝夫人的病情了,将事推给了华山派,如今华山派却也遭烧了。”
此时已有八月二十日,宫怀霜背叛武林正道、放火烧华山一事已传到了江南一带,人尽皆知了。
南宫翎眉头微蹙,也不答话,当即转身回到了洛衣身边。
剩下那两个镖师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洛衣自也听见了谈话,不禁微微发怔。
两人吃完饭,回到客栈的卧房,南宫翎往后一倒,倒在床上,喃喃道:“这下可难办了。”
洛衣站在一旁,倒了杯茶水,递给了南宫翎,微微一笑,道:“南宫姐姐,先喝杯茶吧。”
南宫翎喝下茶水,又躺下,一双眼睛失去了神采般。
她转头看向洛衣,叹息一声道:“祝夫人才去世,按理说,南宫家与金家乃是世交,我此刻人在金陵,本该前往参加丧礼,但我又是为退婚而来的,这却如何是好。”
洛衣闻言,顿了顿,她抬眸看向南宫翎,道:“南宫姐姐想去吗?”
南宫翎眉头微皱,看向洛衣,又叹息了一声,目中闪过一丝哀伤,道:“两年前,我见她时,她还很健康,真是人事多变……眼下金家并未请我,我不去参加丧礼也还罢了。只是金帮主父子已遭悲事,我如今又怎能前去退亲。”
洛衣闻言,微微蹙眉,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她微微抿唇,道:“不若姐姐先自避开,过两年再说退亲的事吧。”
南宫翎叹息一声,兀自不语。
不知不觉过了三日,到了八月二十三日,便是祝茗的葬礼了,墓地在金陵城西边的一座山头,是历代丐帮高人的埋骨之地。
葬礼上吊客如云,南宫翎、洛衣二人易了容,仍是远远看着不敢靠近。
江南丐帮帮主金从微悲痛过度,再次晕了过去。
祝茗的妹妹祝烟也跪在墓前哭成了泪人,一时山坡上哀声一片。
只见坟墓前还跪着一个身着孝衣的青年男子,看上去有二十二岁年纪,眉清目秀,一派斯文俊雅,相貌和金从微有五分相似,便是南宫翎的未婚夫金明轩了。
此刻金明轩脸色惨白,眼眶红肿,看上去也快哭晕了。
南宫翎远远瞥见了金明轩,眉头微微一皱,移开了目光。
洛衣注意到了南宫翎的目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是一个俊雅少男。
洛衣心中微动,心道:“这便是南宫姐姐的未婚夫了吧,果然是斯文俊秀、一表人才,只是南宫姐姐却似并不喜欢他。”
到了午后,吊客们渐渐散了,南宫翎二人也悄悄回了客栈,以免身份暴露。
到了夜里,南宫翎见洛衣睡熟了,便悄悄起身,推开窗户,跳出客栈,径自去了祝茗的墓地。
一旁的洛衣感到南宫翎溜走了,她听着窗户轻轻阖上。
她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望向南宫翎离去的方向,思索了片刻。
她眸色微动,也悄悄起身,远远跟了上去。
南宫翎趁着夜黑风高,来了祝茗的墓地。
白日里人多眼杂,她不便于现身祭奠、而与金家父子相见,便只好趁着夜色前来,向泉下的祝茗祭酒道罪。
南宫翎的身形到了墓地百余步外,遥遥望见有一个白衣男子坐在墓碑前。
她微微一惊,当即停下了脚步,将身形掩映在其他的墓碑后。
她抬眼仔细望去,只觉那白衣男子身形有点眼熟,细细看时,原来是祝茗的夫婿、江南丐帮帮主金从微。
金从微现年五十二岁,眼下他身着洁白的丧服,正坐在亡妻的墓前,墓碑旁放着几个酒壶,看来他也是携酒前来祭奠、陪伴亡妻的。
南宫翎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心道:“原来金帮主也是个痴情男子,他与祝夫人生前都待我甚好,如今我心有退亲之意,将来却又有何颜面登门见他。”
南宫翎眼见金从微在亡妻墓前祭酒露宿,过了一刻钟,金从微似乎毫无离去的意思。
南宫翎也不着急,她只屏息凝神,远远地立在别的墓碑后,等着看金从微是否会离去,待他离去,她便去祝夫人墓前祭奠。
正在这时,洛衣也远远赶了过来。
洛衣的轻功远逊于南宫翎,她还未敢过于靠近。
南宫翎便回头一望,只见是个白衫少女纵越而来。
她见是洛衣,心中微惊,当即起身迎了上去。
南宫翎几个起落,就跃到了洛衣身侧,低低在她耳边道:“抱歉,吵醒你了。”
洛衣抿唇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抬眸向墓碑看去,轻声道:“南宫姐姐,还要待一会吗?”
南宫翎正要答话,忽听得百步外有个女子的声音道:“翎儿?”
南宫翎身形一僵,这女子声音不大,却声沉气足,顿时引得那边坐在亡妻墓前的金从微也回过头来。
南宫翎脸色登时一变,急忙揽住洛衣腰肢,向另一个空无人影的方向飞奔而去。
百步外那个白衣女子只见南宫翎携着另一个少女,二人身影一闪即逝,向远处的青山而去了。
那白衣女子追之不及,不禁低声懊恼道:“怎么回事。”
她运起轻功往前,过了片刻,便到了姐姐祝茗的墓前,这女子自是祝茗的妹妹祝烟。
祝烟现年四十五岁,她一生未婚,在世上只剩祝茗一个亲人,如今祝茗病逝,她悲伤孤寂,夜里难眠,便披衣起身来墓前看望姐姐,不想远远却先瞧见了侄儿的未婚妻南宫翎。
此刻祝烟眼看着姐姐的墓碑、坟头露立在空冷的夜色中,又见姐夫金从微脸色苍白,面有泪痕,身上散着酒气、衣上带霜,她不禁心中一酸,眼角也沁出泪来。
她拭了拭自己的眼角,也带着几分鼻音,劝金从微道:“姐夫,当为了轩儿,你也应保重身体。”
金从微眼眶红肿,微微摇了摇头,顿了一顿,忽然哽声道:“二妹,你刚才叫翎儿?”
祝烟目中也闪过一丝迷茫,低声道:“不错,适才我看见翎儿藏在百步外的一个碑后,还另有个小姑娘在她身边。”
金从微此刻带着几许酒意、十分的悲痛,喃喃道:“若她来了,又怎会对你我避而不见,你看错了吧。”
祝烟微微蹙眉,正想解释,但见姐夫又拿起一壶酒灌了下去。
祝烟心中微颤,她转眼看向姐姐的墓前,只见白日里的焚香、鲜花、祭酒犹在,与姐姐几十年如一日的深情厚谊在心头掠过,也不由得悲从中来。
她此刻怀中也揣着两壶酒,此刻心中悲怆,不由得也坐在姐姐墓前,将一壶酒倒在了姐姐碑前的土地上,拿起另一壶酒也喝了起来。
她和金从微俱都悲伤难抑,酒很快喝空。
祝烟喝的不多,还有神智,她看了看月色,听得城门那传来四更的更声,她低声道:“姐夫,你也该回去了。”
金从微此刻喝得有点沉醉,伤心更甚,并不答话。
祝烟深深叹息,看了姐姐的墓碑很久,独自一人悄然离去了。
那边厢,南宫翎抱着洛衣,绕了一个大圈,见背后无人追来,才松口气,回了客栈。
到了客栈,洛衣面上微红,手指不自觉地抚了抚腰际微皱的衣衫,随即问道:“刚才叫你的那中年女子是?”
南宫翎闻言,又深深叹息一声,道:“那是天台派的掌门,祝茗的妹妹,金明轩的姨妈。”
洛衣微微一怔,随即明白,祝烟的侄儿既与南宫翎有婚约,祝烟认识南宫翎也不为过。
南宫翎道:“我也只两年前与她见过一面,不想她记忆倒很好,竟一眼便认出了我。”
洛衣也不禁微微叹息一声,道:“祝掌门、金帮主也都是情深义重之人。”
南宫翎去祭奠不成,心下黯然,过了一会,待到四更将尽,她才和洛衣一同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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