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共有四十九具人的尸体,以及二十二个尸人。
这石室中的二十二个尸人,再加上沅城内被乌刃杀掉的二三十个,总共得有五十余个,且这些是不是全部还犹未可知。怪不得姚呼延随手一找就是一间空屋,聋哑村内本有八十二人,想来已经所剩无几了。
如果想知道是不是全部,还得想个办法了解一下这帮家伙究竟做出了多少个尸人。
裴从善领着麾下百人在此处已待了一日半,他对此会全然不知吗?
“裴将军。”李惟清唤道,“你们可找到他们制作尸人的地方了?”
裴将军瞥了一眼角落唯一的活口,见他已经晕厥,方才道:“未曾。这里瞧着宽广,实际上机关繁多,颇有些错综复杂,我已在他们身上都搜过,却没找到路线图一类的东西。”
这么说来,他是将这些人搜过一遍身,而后才将他们与尸人关到一处的。崔晓吸了口凉气,他本以为只是这些人与尸人本就在一间屋内,裴从善恰巧将他们关在一起罢了,未曾想,裴从善是有意为之,特意将这五十人活生生地塞进了尸人嘴里。
这间石室里回音不大,如果没人说话,就分外寂静,但如果外面有声音传来,却会在石室内回荡几个来回,显得无比刺耳。
因而,当外面忽然传出一阵乱糟糟的声响,裴从善面色一沉,踢开脚边的尸体,快步走出了石室。还未等他询问究竟怎么回事,忽然有一人直直撞到了他的身上。
这名男人长得人高马大,跑得急,一下子几乎直接将裴从善整个人环抱住。他蓬头垢面,衣衫破旧,粗壮的两只胳膊裸露在外。裴从善将他抵开时目光一扫,发现其上布着不少渗血伤痕。
聋哑村的人舌头都被割了,当然说不出话来,只见他面色惊恐,闭着嘴,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音,比划着双手,焦急之下半晌表达不出来个意思。崔晓恰好此时从后面出来,忙掰过壮汉胳膊,在上面写道:用嘴说,我会读唇。
壮汉握住崔晓的两只手,上下摇了摇,简直是要热泪盈眶,然而还未等他说出个所以然,只听又一阵脚步声凑近,是裴从善的副将,正一边跑一边喊道:“将军!将军!又出现尸人了!”
裴从善眉头一皱,握住刀柄大步向前,问道:“几个?”
“十个!”副将气喘吁吁,“已经制住了八个,剩下两个太快,大家穿着甲没追上,不过都往这边跑来了!”
往这边来了?但石室的门一直敞开着,并没有任何东西过来,除非……
裴从善和崔晓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果不其然,高高的石壁上悬着一个东西,它四肢抓在壁上,影子随着跳跃的火光扭曲晃动,被拉得老长。就在他们抬头的下一刻,挂在石壁上的尸人纵跃而下,霎时扑向了裴从善。
裴从善拔刀劈砍,一气呵成,却见这尸人蜷缩起来,踏在刀上,一个翻滚,又窜了出去,果然很快。
好像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尸人向李惟清疾冲,张嘴就咬。李惟清眼皮一跳,反应不可谓不快,急退一步,从地上随手捞起一具尸体挡在身前,让尸人一嘴啃了上去。
这尸人利齿一合,竟直接将咬的地方完整啃了下来,裴从善本已迈步而出,要去援护李惟清,却忽见黑影一闪,他猛一回身,恰将刀刃塞进了另一只尸人嘴里。
裴从善眼神一扫,发现崔晓恰拦在了李惟清身前,便姑且收回视线,应对眼前这只尸人。
“他们的弱点在头!砍头即死!”崔晓大喊,旋身而上。
裴从善果然不知尸人砍头即死,闻言方才刀刀冲脖颈而去。这两只尸人只有速度很快,别的还不如江湖上的二流武人,是以,这两只尸人很快双双掉了脑袋,倒在了地上。
它们虽然别的不行,乱窜倒是拿手,逼得崔晓最后跃上房顶,险些一脚踩漏茅草屋。
他提着气息,翻身跳回地面。
一张薄薄的地图从崔晓的怀中掉了下来。
这张地图不大,边沿被像是被火燎过,缓缓落在地上。裴从善从地上将其捡起,看了一会儿,表情逐渐变得有点奇怪。
“这是什么东西?”崔晓本人脸色茫然,凑近了去看。
“这是……聋哑村的地图。”裴从善道,“甚至……标注了他们制造尸人的地方。”
这张地图是从哪里来的?崔晓对它毫无印象,想了又想,能将东西塞到他怀里的不是钟成静就是……莫非是在旅舍里,乌刃塞到他怀里的?这人当时是在装昏?
崔晓的表情也古怪起来。
“好东西。”唯有李惟清笑道,“事不宜迟,我们沿着地图上的指示去看看。”
地图上标注的暗道就在这间石室之中,怪不得裴从善带着百人搜了一日半也没找到,因为他们从始至终都没进过这间装满尸人的屋子。
进暗道前,裴从善吩咐副官留在石室,同时随意一看,忽然怔住,发觉最开始撞到他身上的那名壮汉,以及角落里昏厥的活口,已然在混乱之中无影无踪。他皱了皱眉,扭头去看李惟清,却见李惟清也正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做了个手势。
意思是让他别追。
裴从善点头,吩咐副官:“让兄弟们看好剩下还活着的。”
暗道窄而狭长,崔晓拿着地图走在前头,七拐八拐,所幸没遇上什么机关或者死路,一路畅通的行至一扇门前。
一扇木门。
门前的地上放着一个木盒。
看见这个木盒,崔晓立即止住脚步,眉头一挑,大感惊讶——他记得这个木盒的样式,居然是与紫金山下地道中那只放玉佩的机关木盒相差无几。
他将先前的事粗略一说,裴从善便从后往前递来了一个小布袋,道:“用这个。”
崔晓打开一看,是一袋石灰粉。
暗道昏暗,光靠肉眼断然看不清丝线。裴从善与李惟清姑且退至暗道拐角,崔晓几下跃上石壁,靠双腿撑在木盒上方,心想还好这暗道狭窄,否则石壁上没有什么立足之处,当真不好攀爬。
他在上方解开袋子,将其中的石灰粉大面积撒下,果然在盒子前方不远处瞧见了微微颤动的丝线。可如果与紫金山的一样,此刻机关应该已经触发了才对。崔晓凝神等待思索了一会,摸出随手捡的石子,以暗器手法将之打出。
丝线被石子一下子打断,果然,盒子颤动一下,旋即飞针向正面射出。
飞针共有两轮,而后盒子便再无动静。崔晓试探着比了一下角度,又飞出一颗石子,将盒子从后到前击倒,随着一声巨响,盒子就再无动静。
又等了一会,裴从善才带着李惟清从拐角走出,崔晓也落到地上,翻起了盒子。
盒子的正下方有一处裂缝,裴从善将细小碎石拨开,只见其中深深嵌着一根针。
而盒子里面,还是半块玉佩。
崔晓在怀里找了又找,好不容易翻出妥善保管的另半块玉佩,往上一拼,却发现半点也合不上,这是两块只有一半的玉佩。
虽然他心里犯嘀咕,但还是将之一起收好。
盒子后的门,则是一推即开。
李惟清将木门推开,一股恶臭立时便飘了出来,屋内漆黑,裴从善就从石壁上取下一支火把,向里照去。
他这一照不得了,漆黑一片的屋内立时传出几声嘶哑尖利的喊叫,好像有什么东西畏光畏到了极致,一星半点的火光都见不得。
屋里摆着十好几只漆黑的大瓮,有几只盖着盖子,上面压着石砖,而喊叫声,就是从没盖盖子的大瓮中传出的。
不止李惟清,崔晓也已经闻出,这苦腻臭味像极了在棺材铺里时殷洁的味道。
裴从善不知他们二人闻出了什么,虽然这股气味非常冲鼻,让人比把脸埋到粪堆里还要难受,但他毕竟是从战场死人堆中爬出来过的人,只是皱紧了眉毛,也不惧瓮里莫名其妙的尖叫,率先踏入屋内。
被火把照亮的瓮内漆黑一片,居然是盛了一缸黑水,而味道,正是这些黑水散发出来的。
崔晓面色不太好,因为即便这是瓮黑水,十分浑浊,漆黑一片,但瓮的边沿攀着两只人手,瘦得皮包骨头,青筋暴起,用力地捉着瓮沿。水中的东西……或者说,水中的人依然在发出尖叫,崔晓注意到这双手在向后用力,就好像想将瓮搬离光源,抑或拿点什么给自己盖上。
火把靠得越近,尖叫声就越尖锐,到了最后,这双手一抽,没入了水里,没了声响。而瓮沿,留下了一层血淋淋的皮肉,崔晓用木棍一扫,发现竟是黏在了瓮沿之上。
“这是……什么?”崔晓忍不住问道。
李惟清的表情也不太好,他已将瓮数了一遍,发现屋里共有十五只,只有五只瓮的盖子还压得严严实实。他回答崔晓:“这是药人,还没变成尸人的药人……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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