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槐歪头思索片刻:“这么说,林大人也是乌鸦吗?”
桑嫩一愣,嗤笑道:“大概是白鸦吧,那晚宴会上那么多绝色舞姬,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谷大人。”
她说着,自己也捂嘴笑了起来:“林将军是武人,性子直爽,他心里想什么,脸上都藏不住,谷大人心那么细,他要是一变心,铁定会被谷大人第一时间察觉。”
“他是不会变心的。”
“你这么肯定?”
“当然,过去在上京,王爷厌武人亲文臣,偏生大人就想当武臣,把王爷气个半死。”墨槐抿了口茶,接着道,“他和王爷闹脾气,跑北境来了,听嬷嬷说大人是在北境长大,心里头挂念一个人,所以非回去不可。”
“挂念谷大人?”
“嗯。”墨槐说到这儿,也笑起来,“在北境时,他一听到谷大人的消息就急匆匆下马道去,还差点从阶上滚下来,墨弯那张嘴皮子把大人说得可滑稽,差点没被大人掌嘴。”
“他也由得你们这么说吗?”
“实话罢了,有什么说不得的?”
桑嫩有些冷,她屈膝抱臂,下巴搁在膝盖上:“真好,郜离规矩森严,呆在这里闷死人了。”
转念一想,她又有些感慨:“但总比在红帐好得多。”
桑嫩自己提起伤心事,墨槐倒不敢出声了,她也抱着膝盖,竟又发起呆来。
她不知怎地,忽然想再看看长虹殿阁楼上那两道亲昵的剪影,墨槐推开小窗。
楼阁上挂着一弯弦月,夜色澄澈空明,整座皇宫静谧无声。
长虹殿楼阁早已熄灯,如一只巨型黑雀,静静蛰伏在夜空中。
墨槐悻悻关上了窗。
她们又闲聊两句,墨槐把桑嫩送到门口,也关上门,熄了灯。
————
谷剑兰觉得自己只是阖眼休息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就到了军营。
此时天还没亮。
军营大门应是专门安排了一个望风的小兵,那小兵一看到马车,打了一半的哈欠立马止住,跌跌撞撞地冲进军营里,把他的同伴纷纷叫起来。
林琢之掀开车帘,亲眼看着那小兵摔成狗啃泥,又急匆匆爬起来,跑两步,又摔倒,他摇摇头,哭笑不得。
身旁的软褥动了动,林琢之回头,看到谷剑兰揉揉惺忪睡眼。
他将她拢紧:“醒了?我还想直接把你抱进营帐里,让你多睡会儿。”
“你都不睡,我也不睡了。”
反正那三百个小兵还没集结完毕,林琢之不介意在马车里多呆一阵子。
他把谷剑兰朝怀里拢了拢:“睡饱了再去剑谷吧,到时候我叫你。”
谷剑兰昏昏欲睡,软绵绵倒他怀里:“这样下去,我要睡到晌午了。”
“睡到晌午也不为过,昨晚聊太久,忘了时辰,现在要把睡觉的时辰补回来。”
“嗯。”谷剑兰迷迷糊糊地搭话,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那咱们下去吧,你那支小队起来了吗?”
“他们哪里起得这么早?一身懒骨头。”
林琢之埋汰两句,便听得外头喧嚣声起,似是你推我挤,匆忙排队列阵的声音。
他松开谷剑兰,踏下马车。
队伍里没几个有站像的。
你的头盔放在我的手上,我的衣摆挂在他的腰带上,更有甚者直接抱着胸歪头打盹,就差没打几声呼噜。
东倒西歪,每个人都像歪脖子树。
林琢之拎起盛满水的木桶,朝队伍一泼。
“他娘的谁搞老子?!”
歪头打盹的壮汉一个激灵,下意识破口大骂,但在睁眼瞧见林琢之的那一刻,气焰瞬间被他的眼神浇灭。
“我,你有异议?”
“没有……”
林琢之提声道:“你们当本将军的话是开玩笑吗?!”
队伍中无人出声,但个个都清醒过来,可林琢之仍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犯困,那就绕营帐跑十圈,清醒了再回来。”
有人忙道:“已经清醒了!”
“军令没有收回的道理!”
还有人想反驳,林琢之二话不说又提起一桶冰水,兵痞子立时作鸟兽散。
他放下木桶,回过头。
谷剑兰站在他后头,抬袖掩唇,笑眯了眼。
倒是把她吓精神了。
林琢之朝她伸出手,他们十指相扣,往营帐方向去,二人的姿态全被兵痞子看在眼里。
有人心生不满:“为了和美娘子独处,打发咱们跑圈,昨晚是不够折腾吗?”
另一人扇他一巴掌,阻止他的污言秽语:“美娘子美娘子,我是林将军铁定打烂你的嘴,这是铸剑官谷大人,陛下跟前的红人,你得罪她试试。”
“少怂恿我,你要是有这个胆子,早顶撞他去了,何必还在这儿跟我们跑圈?”兵痞子跑着跑着,忽然心生一计,“要不,咱们这样……”
另一个兵痞子凑过去,听他耳语,脸色越来越沉。
“你真是痞惯了,这种馊主意都想得出来,你想清楚,这事儿干不好,被误会了是要杀头的,你想死自己死去,别拉我下水。”
他甩开那人,加快脚步往前跑,转瞬到了队伍前头。
“切。”
兵痞子暗啐一声,白了那人一眼,偷偷往营帐处瞧去。
林琢之送谷剑兰进了营帐,帮她铺好床榻。
二人半坐在榻上,盖上棉褥。
林琢之把谷剑兰裹成一只小粽子,给她冻红的手呵气,帐里烧炭,其实很暖,说白了就是林琢之不想走,赖在这里跟谷剑兰亲热。
“你何时去剑谷?”
“睡醒之后。”
“那你晚点睡。”
谷剑兰笑道:“方才你闹的那一出把我给吓精神了,我一时半会睡不着。”
林琢之并不想出去看那些闹心的兵痞子,谷剑兰却把他往外推了推:“你要是在这里呆久了,兵痞子又得埋汰你,快出去吧,别让总旗沉迷美色的谣言传出去。”
这大概算不上谣言。
林琢之腹诽着,却也不想忤逆谷剑兰,他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掀开棉帘出了帐。
谷剑兰看他身影消失,平躺下来,翻了个身,面部朝里。
她阖上眸子,回想昨夜。
昨夜,他们二人躺在一张榻上,只盖一床被子,暖暖地拥着对方聊了许久。
他们从郜离的夜袭说到雪崩,又从梅下舞剑说到后院铸剑,滔滔不绝,总有说不完的话。
雪崩那日,梁清秋竟然出现在边镇里,加之镇中有不少郜离人出现,她还以为镇门失守,兵备道已破,没成想彼时城楼上,林琢之他们仍提着谷剑兰新铸的长剑奋力拼搏。
“我就说,当时郜离兵为何未用全力,还中途收兵,原来他们远远瞧见祁玉大峡谷雪崩,知道梁清秋已经得手。”
林琢之当时还怀疑,是不是林疏之进镇时,有郜离兵混进军队,躲进城里,而今想想,又觉得不像。
“是刘民干的。”谷剑兰给出了答案,“当时阿爹被掳至郜离,宁死不屈,针对阿爹这个人,郜离朝中分成两派。一是以梁清秋为首,支持把我捉回郜离,一来威胁父亲,二来若父亲寻死,她还可以多多蛊惑我,让我为郜离效力,因为她觉得我年纪不大,经不住什么诱惑,多给些好处迟早会归顺的。”
“二是李黎、刘民那一派的人,他们主张拿到谷家庄的铸剑谱后杀死我们父女俩,永绝后患,况且梁清秋的主张是以郜离兵侵占边境将我逼出来,顺便暗中观察我的铸剑能力,如果郜离兵持着谷家剑还无法对抗我新铸的剑,那么我这个人便是郜离朝中所需,可若是如此,郜离会损失不少兵力,李黎刘民一派并不同意这种自损八百的策略。”
林琢之听明白了,他将她揽得更紧:“那刘怀现在的处理方式,你打算如何应对?”
“再说吧。”
他与她额头相抵,又恋恋不舍地吻她的唇瓣,心知这样的夜榻同聊持续不了多久。
他忍不住翻过身,深深地吻下去,手一松,兰剑滑落。
咣啷。
琢剑掉下床榻,将谷剑兰惊醒。
谷剑兰迷迷糊糊揉着眼,翻了个身,手伸出被子,在榻下摸索。
她摸到了一只手,皮肉粗糙。
“之……”
不对,这不是林琢之的手,谷剑兰倏地惊醒,睁开眼睛。
“啊——”
一个兵痞子趴在榻边,眼神猥琐打量着谷剑兰的柔荑。
他被谷剑兰的一声惊叫吓得猛一回神,爬起来连连摆手解释:“小的、小的对大人没有非分之想,小的只是……只是……”
兵痞子眉头一皱,想上前捂住她的嘴,谷剑兰抬脚一踹,把他踢出几丈远。
兵痞子跌了出去,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被人一把揪住发髻。
“来人,把这犯上的家伙拖出去!”
“等等!林将军听小的解释,小的只是想吓吓谷大人,小的只是——”
出了营帐,兵痞子的声音越来越远,谷剑兰缩在床头,捂着被子,惊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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