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的灯影近了。那一片辉煌中，路边的小贩，街头的花灯，来往的人，都清晰了起来。欢声笑语如潮水般入耳，将树叶的轻响、夜风的叹息与凄清的孤啼都挤了出去。
那温暖的灯火最终环绕了周身，脚尖碰到了地。擦肩而过的女子耳上三瓣莲花的耳饰都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抬脚落步，落脚坚实。
裴谙垂眸看了一眼。
明净的大理石板上有细细的纹路，隐约映着灯火点点，模模糊糊；倒影的世界里人来人往，自己还在驻足垂眸。
这是过去远观时不曾看到的。
沈清仪见他愣着，便牵起他的手向前：“倾娘在那里。”
裴谙又是一怔，在近了梳篦小铺时轻轻缩回了手。沈清仪也任着放开。
小铺里，各式梳篦琳琅满目。不远处，那美丽的夫人和孙浅倾同坐在小榻上着，微低着头与孙浅倾说笑着。孙浅倾笑容明媚，不经意间看到二人，眼中一亮：“呀，师父！你来啦！”说这便从榻上下来，跑过来。
裴谙微笑着颔首。
那妇人循声望过来，温和地笑一笑，也走过来。
裴谙作揖：“有劳夫人照顾小徒了。”沈清仪跟着微低了低头。
“没事，”妇人笑着，“我看着她实在乖巧可爱。唉，家里的女儿要学上两分，就不用我每日烦心了。”
“大娘不要发愁呀。”孙浅倾笑一笑，又逗得那妇人笑开。她笑了数声，又转而问裴谙：“孙浅倾，这名字真好听。有没有什么含义？”
孙浅倾闻言也望过来。
裴谙垂眸看着孙浅倾：“倾娘今年十五了，听听也好。”他对妇人道：“倾娘本是她的乳名，意味容色之美。她父母盼她能生得动人，以后嫁个好人家。”
那妇人闻言笑着摇头：“当父母的心愿都是一样的呀！”
裴谙顿了顿，接着讲：“女子便要依附着夫家么？依在下拙见，‘倾’亦可作仰慕之意，在下便添了一字取了‘浅倾’。”裴谙侧头看了孙浅倾一眼，便微敛了睫毛，低声说着:“克情慎意。不必生得沉鱼落雁，也不必依附旁人。若对他人有所爱慕或是......憎恨，二者皆不能高过自爱自惜。”
孙浅倾眨了眨眼睛，又低了头思索，没有说话。
那妇人犹豫片刻，转而又露出那惯有的熟络的笑，轻轻摆手：“哎呀，先生这就是说笑了。女儿家的，如花似玉、温婉贤淑，大家不都是这么说的么？以后不指着夫君，还能指谁呀？”
沈清仪望着那容颜娇美的妇人，闻言心中暗暗一声叹息。那妇人妆容精致，衣衫齐整。虽然衣裳不至华美，胭脂也非上乘，发髻只简单绾着，妆点着手工的假花，却也看来可人。一颦一笑恰到好处，温驯又亲柔。
便同她自己说的那样，如花似玉、温婉贤淑。
她的手轻抵着唇笑着，指甲用红花染了色，被白皙的肤色衬得明艳。裴谙淡淡笑了，目光自妇人含笑的双目经过了那指甲，最终落至脚前的空地上，敛了睫毛。
“夫人也不妨闲时想想......在下倒也只是随口胡言两句。打搅了。”裴谙又揖了揖。
妇人自是听出了那告别之意，温和地笑了：“客官们慢走，”她又特地同孙浅倾笑了笑，“小客官慢走呀！往后需要梳篦就来找我吧！”
孙浅倾微笑着应了一声。
三人出了店铺，孙浅倾仰头问：“师父，倾娘从前问过自己名字，为什么师父不讲呀？”
裴谙望着远方，温声道：“从前没有人教过倾娘三从四德。既然倾娘没听过，便是不说，倾娘自己也能明白的。”
沈清仪默默听着，人来人往间他微侧着身子，护着中间的孙浅倾不被冲撞。
“师父不怕倾娘悟不出来吗？”
“天性不需要教导，旁的才是耳濡目染方能扎根。”
“耳濡目染......”沈清仪边走着，边侧头看裴谙，“如何耳清目明呢？”
裴谙笑一笑，清秀的面容被灯火映出几分朦胧：“我若说空气有味道，你该怎么闻出来？”
沈清仪伸手，饶绕过孙浅倾轻拉住裴谙的右手手腕，拉他向右一步，避开了迎面而来的男子。沈清仪的手顺着裴谙的手腕极快地拂过他的手心、手指，在指尖相离。“我也许该嗅一嗅那芝兰。”沈清仪偏开目光，意有所指。
裴谙怔了怔，侧过头去。袖中他轻抚了抚右手手腕，一阵若有若无的温热自那处散开来。
人潮涌动。迎面结伴的人三五成群，时有成双成对的佳侣牵着手经过，不时低笑、耳语；总引得裴谙不动声色地瞥一眼。
三人安静下来。
迎面而过的两个姑娘凑在一起低低窃笑着，眼帘半敛着偷望着左侧。二人经过时那些低语传入了三人耳中:
“哎！你看你看！”
“呀，应是极恩爱吧。”
裴谙顺着视线看过去，一家首饰铺前，一青衣男子眉眼含笑，低着头，将一支玉簪子小心插入了面前女子的发髻上。
那女子微微笑了笑，口中说着什么。
沈清仪收回目光。
“真可爱呀！”孙浅倾低叹着一声，“倾娘以后也想......”
话说到一半，便消了声，抿唇笑了笑。
一路花灯过眼，孙浅倾拉着两人去，猜猜灯谜，又看看把戏、做做游戏，时间不觉间过去，三人走到了灯火阑珊处。人稀少了些，街头处立的大门隐约可见。
与大街相接的小巷处，悠扬的琴声传出来。树荫下，角落处，一长歌门人坐着抚琴，一七秀女子在一旁的石块上歇着，静静听着。
琴声悦耳，曲子怡心。纵使街头热闹，听这隐约的曲声，人的心绪便能静下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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