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再一回救他

“给我往水里揿下去清醒清醒,说,是谁让你来骗我秦氏!是上吴村吴氏,还是淞镇徐家!这都不是骗了,是陷害,陷害我秦氏!”

秦子辉气极败坏,甚至抢过一支竹杆亲自挥舞着朝水下人脑袋上戳去。

魏尚文两条长腿蹬水,两只胳膊划着要往岸上攀去,可一只只竹杆戳来、打来,使得他一遍遍沉入,受伤肩头被击打,顿时一股热流涌出,剧痛顺着经脉一跳一跳直钻进脑中。

“秦子辉,你好大胆子!”

他怒喝,终于抓住秦子辉手上那根竹杆借力往上跳去。

秦子辉被他扯得往前一跌,险些摔进澄湖中,赶紧撒手怒骂道:“打!给我打死他!”

纷乱竹杆敲来,其中一根直击在脑门上,霎时,头破血流,湖水变红。

族长夫人乘坐小轿带着大吴氏赶到,就见到了十多个家奴围在岸边,痛击水中外乡人。

大吴氏一怔之下,兴灾乐祸奔出去,“族长大人英明,早早就查明了此人与学礼媳妇的奸情,处置得好,处置得好!呸!奸夫□□,就该沉湖!”

秦子辉阴沉沉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大吴氏目光还聚焦在水中被竹杆击打的魏尚文身上,待看到那张挂满鲜血的脸,吓得直往后退了一步,“什么鬼!”

秦子辉一把揪住她衣襟,喝问,“你说他与学礼媳妇有奸情?”

大吴氏心头呯呯跳,眼珠儿一转,立马添油加醋,“就是他,昨日学礼媳妇衣衫不整背着他从房里出来去丹凤姑那求医,大伙全都瞧见了,两个奸夫□□能从一个房里出来,也不知好上多久了!”

“从一个房里出来,你瞧见了?真是张嘴就来,胡说八道!”秦子辉啪一记耳光挥到她脸上,打得她重重跌出去。

“族,族长大人……夫人……”大吴氏都懵了,捂着半边脸欲哭不哭。

族长夫人恍若未见,一步步走来,同样望着岸下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只一眼就心头发疑,那样美得象榴花傲如幽兰的孟枇杷,会喜欢上这个猪头样的丑八怪,还是个不识水性的旱鸭子。

孟枇杷看得上他吗。

可心中念头闪现,也许有呢。

她目光幽幽,唇一掀,吐出诛心话语,“打破我儿脑袋却看上这样的猪头,真不知所谓。老爷,妖风起不会全无来处的。”

秦子辉转头望她一眼,未再说话,目光仍投向了水中,看着那人吃力不住渐渐沉下去,水面鲜红泅开,余下一根竹杆顺着水流一浮一沉,他又开始慢慢捋起须来。

瞧着这边动静,湖面上有许多捞鱼的渔船围拢过来,可再望望亭中人,还有那十几号拿着长竹杆的恶奴,竟没一人敢下水救人。

魏尚文又一次沉进了深水中,黑暗围拢过来。

这次他没有恐惧,只觉得无限委屈,刚抛弃了以往身份,成为全新的木春,怎就要死了。他不甘,他还没有帮那个笑起来灿烂如榴花坚韧如蒲草的姑娘要回自由身,怎么就能死了。

不行,他得活,好好活下去,就如那根病木头上冒出了新芽,就该活下去。

他挣动手脚,想往上窜去,可水流挟裹他,水草缠绕他,肩膀、脑门处象被一把斧子劈开、又拿烧红的铁钉契入,痛感沉重而锐利,让他眼前开始模糊起来。

还会有人来救他吗?

魏尚文以为他在划水,可双臂双腿早已失力,他努力仰起脑袋,头顶上一点白光渐渐合拢,昏暗笼罩上来。突然,有什么斩开黑暗如一条飞鱼般朝他冲来。

那飞鱼身躯矫健而柔软,似乎还带着双翅膀,轻轻一个扇动,就划开了水流,有阳光洒下来照在飞鱼身上,金光粼粼梦幻得仿佛天宫神物下凡。

这是天鱼吗,不,这是天宫神女下凡……

有一只温柔的手又托住了他,带着他往上浮去。

“快瞧,那人是孟枇杷呀!”

“是学礼媳妇!”

“她去救人了,难道她与那外乡人真有奸情!”

“瞎说什么,就冲她敢跳下水救人,我就赌他们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岸边人惊呼起来。

船坞里做工的人全都跑了出来,还有许多赶来瞧热闹的村人,连同亭边那些人把个湖岸围得密麻麻的。

“孟枇杷,孟水生的二闺女,真有孟水生当年的仁勇啊!佩服佩服!”

“是啊,我们这边十多条渔船没人下去,就她跳下去了,这份胆识!”

渔船上的渔民们也偷偷翘起大拇指,低声议论。

湖面上孟枇杷的那只乌篷船晃晃悠悠停在水面,有一只白色水鸟降落到船头,抖擞一下羽毛上的水珠,开始威风八面地踱起步来,那乌黑小眼睛转了几圈,猛得盯向亭中人。

秦子辉捋着胡须的手微一抖,扯下了好几根他相当宝贵的山羊胡。

孟枇杷在众人注目下托着魏尚文游近岸边,正想攀上石岸,那十多根竹杆就怼了过来。

她往后一仰拉住石岸,抬起头环顾一圈,最后目光顿在众人面前的秦子辉身上。

她嘴角微抿梨涡一现,朗声道:“秦孟氏见过族长大人,恕此时不便行礼。不知这个外乡人如何得罪了族长大人,要他一条性命。但他是我救回秦浦的,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是不会看着刚救回的人又死在我面前!”

她说着停顿一下,再环顾一圈,目光如刀子在那些瞧热闹的人身上徐徐扫过,然后把下巴昂起,高傲如寒梅般凛然道:“族长大人您要他死也得等他养好伤再杀,知道的人说是族长大人命下人拿竹杆把他打下水淹死的,不知的人还会谣传我孟枇杷扫把星克死男人,这回,这个名声我不背!”她手一扬,狠狠把那些怼准她的竹杆往外一掀,目光如箭射向那些家奴,“给我滚开!”

“你,你……”秦子辉手指向她,脸色暴红,气得发抖。

此事可做却不可说,当众被赤果果揭开,他秦子辉再有名望,指使下人杀人的罪名背不起。

孟枇杷再笑,“要不,您让下人把我俩一起打死,就安个,安个通奸罪名可好!可惜啊,此地少说也有上百人了,说不定还有邻村人,众目睽睽之下您有什么法子堵住这么多人的嘴,不往外说呢!夫人,您说呢?”她又望向族长夫人,温温柔柔却又寸步不让地说道。

这人,她今日救定了,为他也为自己。

要是他死,她孟枇杷真会背上通奸罪名,这辈子都揭不了了。

族长夫人脸色凝固,瞬如蜡泥塑成,遮在檀色宽袖下的手指紧抓,恨不能立马掐死面前小贱人。

“你个小贱人,昨日背着这个男人从家里出来往丹凤姑处求医,衣衫不整大伙都瞧见了,还说你俩没奸情。”大吴氏似找到机会,再一次跳出来喝骂。

听到有人喊出心里话,族长夫人赞许地扫了大吴氏一眼。

“哎哟,这事都怪我啊,是我着急忙慌喊着学礼媳妇送人去丹凤姑处的呀!昨日这人也不知吃了啥毒物要死了,爬到我房门前求救,还一直吐血,当时那个吓得呀,忙推着跟我住一屋的枇杷背人去求医,就怕送晚一些丢了他这条命啊!哪想就惹得这许多人说嫌话,真真天地良心,学礼媳妇一直跟我住一屋,哪有什么机会去偷人,这些传闲话的也不怕闪了舌头下地狱!”

人群中挤出婆母,冲到族长面前就是一顿大哭,她用袖子抹了泪,一指大吴氏,大声道:“就是这个老货诬陷人,她想弄死了我儿媳,好把族里桑园的桑叶偷回娘家卖钱的事就没人知了,族长大人,这老货兄弟今儿从细塘那条水道过来拿货被我们给抓着了,您得好好处置此事啊!那可是我们族里的桑园,许多人家想多养几匾蚕,都念着这些桑叶,哪能给蛀虫蛀空了!那都是我们秦氏的钱啊!”

众人哗然。

秦子辉呆住。

族长夫人的脸顷刻变得比吞了苍蝇还要难看。

“夫人,我没有我没有。”

大吴氏大惊,上前想抱住族长夫人分说,却被闪开。

秦学义带着一些秦氏汉子,揪着大吴氏兄弟从人群中走来,还有三四篓装得满满桑叶的篓子一溜儿排开,那大吴氏兄弟垂着脑袋,又惊又怕,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大吴氏嗷一声,一下瘫软在地。

身周的黑暗被光亮击退,就如旭日东升,万丈光芒重新落到了身上,魏尚文缓慢眨了下眼睛,发现身前的不是天鱼也不是神女,而是那个清清瘦瘦笑起来如榴花般的孟枇杷。

她不是神女,却又是他的神女。

他伸出手,一点一点,晃晃悠悠中抓住了她的手。那金光粼粼似乎从她的手上蔓延到了他的手上,再顺着手臂传到了全身,他也变得金光粼粼。

她好像在对他说话,可他什么都听不见,只觉那两个小梨涡象两个小金点,一闪一没,一闪一没就象天上的星子一般。

他不由地笑了起来。

“头上还在冒血呢傻笑什么,快给他捂上。”

有只苍老的手拿着块什么物件伸过来按在他额头上,同时也挡住了他的视野,他动了动脑袋想甩脱,可那只手的力道却大得他根本甩不动,于是他只得喊,“枇杷……枇杷……”

“枇杷,你帮他按着伤口,还有肩头这里,这边伤处也裂了,啧啧,真是老胳膊老腿不让清闲呀。”丹凤婆婆也赶了过来,此时忙招呼,“这里来两个小伙,拆扇门板过来,把他抬回我屋。”

秦氏小伙儿立马跑过来帮忙,很快就有人从船坞抬了块船板子出来。

“丹凤婆婆,用这块板子可好!”

“可以可以,赶紧搭把手,快一些。”

魏尚文被众人抬着放到了板子上,又一溜儿抬往丹凤婆婆老屋去。

孟枇杷按着他伤口跟着跑,秦学义凑到她身边,“嫂子,他在喊什么呢?”

“许是在喊疼吧!”

鲜血滴落下来,孟枇杷俯身听了听,没听清,也不在意地笑了起来。

“嫂子,你笑什么?他伤在脑门上,以后会不会留个大疤瘌,就象,就象村东头的大疤瘌?”

“嫂子是高兴,嫂子根本没想到,娘会站出来帮我说话,还有你们,竟去抓来了大吴氏兄弟,学义,你长大了,现在成我们家的顶梁柱了!”

秦学义不好意思地垂了眼,随后又偷偷看一眼孟枇杷,把胸挺直了,“嫂子,我会护着你的……还有娘,我再不会让他们往我们家扔那些脏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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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相公
连载中春海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