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玖宸的想法,她不主张浪费体力。但有的人不是那么想。
就在那个年轻人说完那句话后,凶神恶煞五人组就已经示威般地扬了扬手中的凶器,站在最前方的人眯着本就不大的双眼粗声粗气道:“你们是官府那边的走狗?”
走狗这个词,很仙修。上次还是她刚苏醒时听到的。
听到大汉的话,那个年轻人才似乎察觉到不对般捂住嘴,两眼满是惊恐。
浅灰色衣服的两人握紧了武器,但也没有急于表态。
果然,不管是哪个时代大家都讨厌执法的人,就像她讨厌执法堂的那几个告状精一样。
玖宸没有否认钧弈的身份,毕竟钧弈那么大一个人,还是很容易被辨别的,欺骗只会得不偿失,她选择另辟蹊跷:“我是个仙修。”
没错,就是暴露自己身份。毕竟在这个仙修人人喊打的世界,只要一听到这个名词,任谁也不会觉得钧弈在执行公务。
虽然他本身也不是在执行公务。
果然,一听到这话,那莽撞大汉就放下手中的刀,嗤笑一声,对着自己的同伴就是大声嚷嚷:“还说什么一心奉国,永无私心,果然都是欺骗那些普通人的。”
就连那些年轻人都面露犹豫。
玖宸轻轻点了点钧弈的掌心,不怀好意地问道:“破坏了你的形象,你伤心吗?”
“不知道在师父心里我应该是什么形象,”钧弈一把抓住那根不安分的手指,柔软细腻地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折断,但他同时也明白,这只手曾经立下了什么成就。越是明白,越是能体会到它在他掌心的这般安分是怎样的包容,“但在我心中,我就该是以师父为重,其他的哪及师父万分之一。”
“你这在世俗界,就是灭国之君。”玖宸没有挣扎,也没有脸红,就放任钧弈把玩那根手指,漫不经心地指责道。
钧弈笑了一声,没有反驳。
就站在他们身边的小孩亲眼看着他们的手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又纠缠在一起,无语地偏开头,眼不见为净。
“既然都是来争这凤凰的,我们在这就先说个明白,”大汉大大咧咧地背着把刀,血液还不住地往下淌,“凭实力说话,我们最看不惯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懂?”
这几个人,要玖宸说,就是长得吓人些,实际上威胁性与长相不成正比。修为也不过筑基,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问题是,其他人居然都默认了这句话?
不可思议,如果是她的话,她会选择让这些敢说出大话的人彻底闭嘴。然而——
钧弈点了点头,说:“好。”
玖宸偏头看了他一眼,没反驳,就当自己是一朵观赏花作壁上观。
“兄弟你也是爽快人,”大汉拍了拍胸膛大笑,隆隆的声音仿佛身体里装了马达,“是为了小情人吧。”
玖宸露出一个含蓄而不失礼貌的客套笑容。
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四群人乱中有序地围在古钟之前。
他们站在靠近楼梯的一侧,占地面积也是最小的,一侧被古楼原有的古装租借点占据,所以更显逼仄了些。看似他们被允许进入,实则仍被观察警惕中。
他们的右手边是浅灰色衣服的那两个男子,连帽长衫遮住了他们的眼,纯黑的口罩将仅剩的五官也遮得七七八八,将神秘贯彻到底。
他们的左手边就是那五个壮汉,身上还有些轻微伤痕,看不见那个挡箭牌的踪迹。
根据他们的观察,这座古楼就是普普通通的古楼,不存在什么机关,看古钟前的那场对峙,估计这些人也还没打过。如此一来,这些大汉身上的伤痕只会是那个挡箭牌挣脱反抗时留下的。以刀上的血痕来看,那人估计没有什么好结局。
而他们的对面,就是那三个业务极其不熟练的新手了。在近处看时,就会发现他们其实很年轻,才刚成年的样子,握着武器的姿势虽然标准,但就是因为太标准反而显得好欺负,何况他们的手还在轻微颤抖。
一看就是为了刺激一时激情之下前来冒险的年轻学子在面对社会残酷时的崩溃瞬间。
玖宸好像有些明白钧弈的意思了。先顺着他们的话说,稳住那几个凶徒,再把他们拿下。毕竟他们距离这些学生太近了。
那个魁梧大汉似乎就是在场所有人的代言人,他站在一侧,指着身边的学生崽挑了挑眉,“为了表示诚意,不如我们先把他们做了,也少了竞争对手。”
“没兴趣。”灰衣人冷淡地开口,“你很聒噪。”
果然,她就觉得这几个灰衣人不像是那么听话的人。毕竟敢在这个时代修仙的,有几个会是懂听话的。
“那你呢,”大汉也没在意灰衣人的拒绝,或者说,他本来的目的就是钧弈,“官衙走狗?”
被叫做走狗的钧弈没有生气,不在意的人说什么那都是犬吠,听不懂的话又怎么会在意:“我觉得没必要。”
“哦?”大汉狞笑着抓过一个年轻男孩,就是开口指出钧弈的那一个,手中的刀抵在他的脖子前,“果然仙修什么也都是唬人的吧。说,盯着我们兄弟多久了,不说我就把他杀了。”
空中飘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声,而那个来源就是站在原地没动的钧弈。
当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在崇玄署任职的钧弈时,在一旁不想继续浪费时间的玖宸已经忍不住拔剑了。
虽然一直说不想浪费体力的是她,但第一个动手的也是她。或许就像她一直强调的,她不喜欢浪费体力,而保护一群人,比直接干掉一群人显然更费体力。
玖宸用的是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的一柄软剑,柔软无骨,刚被拔出鞘时还在空中抖了抖。
那群大汉注意到了钧弈的叹气,也发现了玖宸的拔剑,但他们根本没放在心上,反而对着玖宸手中摇摇晃晃的剑大声嘲笑:“不会用剑就回家奶娃子去,这里可不会有人看你漂亮就对你手下留情。如果你乖乖叫几声好哥哥,我们也不是不可以轻一点,让你少疼些。”
大汉的话音刚落,围在他身边的几个人就发出了猥琐而嚣张的笑声。
钧弈低头看向小孩,得到了一个“你有病吗?”的回视。
他收回视线,将目光再次投放到玖宸身上。他刚才就是多此一举,别人根本就不可能像他一样信任师父。
果然,玖宸没有让他们笑太久。寒光一闪,一块鲜红的长条形肉块掉落地面,还在干净整洁的石板上下跳动了几下。
笑声戛然而止,那个笑得最为猖狂的大汉捂着嘴发出“嗬嗬”的痛声,鲜血从指缝中奔涌而出,不一会就浸透了他们下方的那块石板。
他的舌头没了。
玖宸站在远处,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是百般无赖地抖了抖剑身上沾染的血痕,透露着一股无趣无聊的心态。
那群壮汉虽然恃勇行凶,但横行霸道那么多年还没有被打死也足以证明他们并非单纯的莽汉,能屈能伸不过是行走江湖最常见的品质。
同伴被伤,他们反而不敢为他说话,任他在一旁自生自灭,他们几个人舔着脸讨好玖宸:“前辈好剑法,恕我们有眼不识泰山,竟没能发现您老。前辈也是为了这凤凰来的?这凤凰合该被前辈驯服,我们愿为前辈效犬马之劳。”
这也是玖宸一向不愿与这些人交流的原因之一。没脸没皮的人是听不懂人话的,他们只会顺着利益向鬣狗一样穷追不舍,直到被他们追逐的人被烦地丢下些残羹冷饭让他们饱餐一顿。
哪怕是残羹冷饭,那也要看她想不想给,而不是被追着给。
“我希望你们滚。”玖宸随意地将剑一抛,软剑如鞘,稳稳当当地停放在灰衣人的身边。
灰衣人看了她一眼,只是把剑挪了挪位置,没有对她表示什么质疑。
“好的,好的。”那几个大汉笑容满面地弯着腰不断应和着,还真就带着还完好的几个人往楼梯处走,全然不顾另一个兄弟的死活。
对方知情识趣,玖宸也就给他们让个路,把楼梯暴露出来。
几个大汉站在那,就像是一堵山,占据了整个楼梯。玖宸背对着他们像是要和那几个灰衣人商讨些什么,钧弈带着小孩站在一边,也就只有那个小孩还死死地盯着这几个壮汉。
看到玖宸这全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表现,大汉露出狰狞笑容,抽出大刀就向着玖宸的后背砍去。
与此同时,小孩掏出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骨鞭,狠狠地抽向那群大汉。
刀锋恰好被骨鞭阻碍,偏向了古钟方向,骨鞭被砍得七零八碎,散落在石板上。
那是大汉竭尽全力的一击,筑基巅峰的攻击让大家不敢直面锋芒,但为了护住古钟,他们又不得不借力阻拦。
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古钟在众人的注视下裂开一道缝隙,灿若骄阳的光线从中迸发,一时间照亮了一方天地。
“凤凰!”几乎是就在那一瞬间,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异口同声道,看着古钟的眼神灼烈激昂。
只有玖宸皱着带人往后退了几步。
但当玖宸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守在楼梯处的人偶模特在这光线下开始活动自己的肢体,从僵硬到熟练,像是赶猪般将人往古钟中心赶去。
古钟的裂隙越开越大,逐渐化为一人高的大洞,倏忽间将所有人吸入其中。
等到最后一批意外之客来到顶楼时,除了残留在石板上的血迹,古钟已经再次恢复原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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