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情丝·第一卷·烟雨惊鸿
第四章红衣策马·火中谜
（一）
枫桥镇外，官道。
辰时的日头尚薄，雾气被马蹄踏得四散。一匹赤红骏马自东而来，鬃毛飞扬，像一簇滚动的火。马上人红衣如火，袖口以金线绣着展翅的凤，腰间悬一条七节软鞭，鞭梢缀着细小银铃，叮当作响。
柳如烟——天煞教圣女，此刻微眯凤目，望向不远处袅袅炊烟的镇子。她指尖摩挲着一张皱巴巴的告示：朝廷影卫通缉令，画像上黑衣男子面容冷峻，剑首狼牙赫然入目。
"萧惊鸿，你果然来了江南。"
她轻声一笑，翻身下马。红衣在晨风里展开，像一朵骤然绽放在阡陌间的彼岸花。
（二）
镇内，打铁铺。
炉火正旺，铁匠挥汗如雨。苏凝霜立在一旁，指尖轻抚重铸中的"惊鸿"。剑身已嵌入一条细若发丝的寒铁，泛着幽蓝光泽。萧惊鸿抱臂靠在门框，目光落在街心，似在听远处马蹄，又似在听炉膛里火舌的呼吸。
慕容轩负手立于檐下，折扇轻摇，扇面是一幅《寒山雪霁图》。他抬眼，看见巷口那抹烈烈红影，眸色微不可察地一沉。
"第三位客人到了。"
话音未落，红衣已至门前。柳如烟不请自入，软鞭"啪"地缠住门环，借力一荡，整个人轻盈地落在炉台旁，炙热炭火映得她肤色胜雪。
"好剑。"她望向寒铁未成的剑胚，笑意嫣然，"可惜，剑主心太软。"
苏凝霜抬眼，眸色清冷："姑娘何人？"
柳如烟却不答，指尖掠过剑胚，忽然翻腕——"叮"一声，细小火星溅起，直奔苏凝霜面门。苏凝霜侧身，火星擦颊而过，落在地上，竟是一粒烧红的炭豆。
"反应不错。"柳如烟笑得肆意，"烟雨阁的少主？我叫柳如烟，来讨债。"
"讨什么债？"
"血债。"她眸光一转，落在萧惊鸿身上，笑意瞬间变得柔软，"或者说，情债。"
（三）
空气骤然紧绷。
萧惊鸿面无表情，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你来做什么？"
"找你。"柳如烟一步步走近，软鞭拖在地上，银铃轻响，"顺便，拿回我教圣物。"
她指尖一弹，一张薄绢飞向萧惊鸿。他抬手接住——是一页与《情丝剑谱》质地相同的残绢，却绘着火焰纹路，正中绣着"恨"字。
"天煞教'恨之篇'？"慕容轩眸色微亮。
"正是。"柳如烟勾唇，"我教圣物，被影卫追剿时散落。如今，我需集齐三篇，复兴圣教。"
"复兴？"萧惊鸿低笑，声音却冷，"还是复仇？"
"有区别吗？"柳如烟靠近他，指尖点上他胸口，"你身上，不也流着复仇的血？"
苏凝霜握剑的手无声收紧。炉膛里，炭火"噼啪"一声炸开，像某种隐秘的警告。
（四）
慕容轩折扇一合，发出清脆"啪"声。
"柳姑娘，影卫办案，三页剑谱皆需备案。你若愿合作，本官可保天煞教暂不受围剿。"
"合作？"柳如烟回眸，笑得艳色惊人，"好啊——我要他。"
她指尖一点萧惊鸿，"让他随我回教，做圣女夫婿。我便交出'恨之篇'拓本。"
萧惊鸿眼底寒光骤盛，剑未出鞘，杀意已凝霜。苏凝霜却先一步开口，声音平静：
"他不愿。"
"哦？"柳如烟挑眉，"你能替他做主？"
"我能替他拔剑。"
剑光一闪，"惊鸿"出鞘，剑尖直指柳如烟眉心。炉火映在剑身，像一泓被烧红的春水。
柳如烟低笑，软鞭"哗啦"一声抖直，鞭梢银铃叮当作响，"那就试试。"
（五）
炉台旁，两股气机轰然相撞。
苏凝霜剑走轻灵，一式"烟雨横舟"直取柳如烟手腕。柳如烟却不退，软鞭如蛇缠上剑身，借力一荡，整个人凌空翻身，红衣在半空绽开，像一朵燃烧的芙蓉。
鞭梢银铃忽然炸开，无数细小银针暴雨般射向苏凝霜！苏凝霜旋剑成圆，剑光如幕，将银针尽数震飞。一枚银针斜射炉膛，"噗"地溅起大片火星。
火星落在墙角柴堆，火苗瞬间窜起！
铁匠惊呼："走水了——！"
（六）
火势借风，眨眼蔓延屋梁。
萧惊鸿剑未出鞘，人已掠至苏凝霜身侧，抬手震开一根砸落的火梁。柳如烟却趁乱扑向萧惊鸿，指尖寒光一闪，是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
"跟我走！"她低喝。
萧惊鸿反手扣住她手腕，借力一甩，柳如烟整个人被抛向门外。她空中翻身，稳稳落地，抬头，眼底闪过震惊与不甘。
"你护她？"她声音发颤。
萧惊鸿不答，只回身抓住苏凝霜手腕："先出去！"
苏凝霜却望向炉台——重铸中的"惊鸿"仍插在火膛，剑身被火舌舔舐，泛起诡异蓝光。她挣脱萧惊鸿，扑向炉台！
"苏凝霜！"萧惊鸿低吼，身形却比她更快，一掌震断炉台支架，抄起燃烧中的剑胚，反手抛向她。苏凝霜接剑，掌心被烫得通红，却死死抱住。
火梁轰然砸落，隔断两人！
（七）
慕容轩折扇一挥，内力震开燃烧的木门，率先冲出。
铁匠被侍卫拖出，瘫坐在地，眼睁睁望着铺子被火海吞噬。
苏凝霜抱剑滚出火场，发梢被烧焦一片，脸颊沾满黑灰。她抬头，寻找那道黑衣身影——
火海深处，萧惊鸿一剑劈开倒塌屋梁，身形如鹰掠出，落地时，肩口被火舌舔出一道血痕。
柳如烟站在街心，红衣被火风扬起，像一面猎猎的旗。她望着萧惊鸿，眼底一点点冷下去。
"你宁可烧伤，也要护她的剑？"她声音极低，却字字清晰。
萧惊鸿抬眼，目光与她相对，声音沙哑："我欠她的。"
"那我呢？"柳如烟笑，笑得眼眶发红，"你欠我的，拿什么还？"
她忽然抬手，将手中"恨之篇"残绢抛向火海！
"不要！"苏凝霜惊呼。
萧惊鸿已掠起，一掌震开火焰，抄住残绢。掌心却被火舌舔过，瞬间起了一片水泡。他落地，反手将残绢抛给慕容轩。
"拓本备案，原页还你。"他声音平静，仿佛灼伤的不是自己。
柳如烟望着这一幕，眼底最后一丝温度，终于熄灭。
（八）
火被扑灭时，铁匠铺已化为焦黑废墟。
晨风卷过，灰烬里浮起几粒未烧尽的银铃碎片，像一场绚烂却短暂的烟火，归于冷寂。
柳如烟翻身上马，红衣在风里猎猎，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
她俯视萧惊鸿，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萧惊鸿，你今日护她，他日必悔。"
她策马欲去，却又回头，目光落在苏凝霜脸上，一字一句：
"你爱他？那就看好他。下一次，我不会再留情。"
马蹄声远，红衣如火，一路烧向天际。
（九）
灰烬前，苏凝霜抱着重铸的"惊鸿"，剑身寒铁幽蓝，映出她焦黑的手背。
她抬眼，望向萧惊鸿掌心的水泡，声音低哑："为什么？"
萧惊鸿未答，只扯断一截衣袖，随意缠住灼伤。
慕容轩收起拓本，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折扇轻摇：
"火场救人，情分不浅。但——"
他抬眼，望向柳如烟消失的方向，"天煞教圣女现身，江湖要乱了。"
晨风里，焦黑的屋梁"咔"一声断裂，溅起细小火星。
苏凝霜低头，指尖抚过剑身新出的"寒铁"纹路，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裂痕，像被火烤过的冰，看似愈合，实则脆弱。
她忽然明白——
火可以重铸剑，也可以熔断情；
而江湖，从来不留给人喘息的缝隙。
第四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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