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朝鹤衣容得当,发髻侧边簪着一朵白花,斜靠在床头,手里揣着暖手。
屏风隔开了内寝与外间,白榆从里间走了出来,倒了两杯热茶,轻声说:“两位大人喝茶。”
二人立在桌旁,齐齐朝里面拱了拱手。
玉树率先说:“戎小姐,霍大人说江州的事情已经解决,明日便能启程。霍大人的意思是可以与我们一起赶路。”
“已经解决了?”戎朝鹤一愣,看向少尧,“账目对得上吗?”
少尧当即回道:“据我们的人探查,锦衣卫稽核的江州账目都能对上,没有大问题。这些日子锦衣卫加强了周边粥棚的管制,又临时调派一些在职的守备军和衙役,将城内流离失所的难民统一安置在赈灾区。剩下的便只能回到昱京,待审讯了谢明,等皇上下令整治了。”
“账目竟然没有问题。”戎朝鹤疑惑。
玉树说:“卑职也觉得奇怪,此次皇上是临时调度锦衣卫稽核项目,按理说无论哪一方的人都没有机会做手脚才对。江州如今难民遍地,若账目没有问题,那便是发放赈济物资的时候出了问题。”
少尧点头,说:“所以,我便让弟兄们继续探查,奈何锦衣卫守得严,弟兄们只知道锦衣卫根据难民提供的线索查到了几家赌坊和暗娼馆里的下手,矛头都指向谢明。至于衙狱里的事,咱们兄弟进不去,后面就不知道了。”
“锦衣卫这一查,但是把罪都扣在了谢明的身上,可江州灾情距今三个月,早在一个月的时候谢明就已经被郑守居以品巡抚之职越级扣押了。如今是料定谢明翻不了身,便让他贪到底。倒是郑守居,此次事了,就是个大功臣了。”玉树讽刺,伸手捏住茶杯,一饮而尽。
“别忘了,锦衣卫的指挥使可是霍阁老的儿子,郑守居可是霍阁老的门生。江州的账目,霍大人想要做手脚,易如反掌。”少尧看向玉树。
玉树点头,不置可否。
戎朝鹤摇头,又侧头咳了几声,才说:“正因为如此,霍江陵才更不可能做手脚。”
她说着看向少尧,“你说皇上没有用太子殿下指派的温槐序,也没有让郑守居亲自返回江州整理账目,而是让已经在路上的霍江陵来稽查。皇上意欲何为,不难猜测。”
江州灾情是郑守居负责,郑守居在成为江州巡抚之前便跻身近六大世家,为六大世家卖命多年,又身居都察院左都御史一职,在朝堂上可谓呼风唤雨。
世家威风,戎朝鹤远在边隅也知晓一二。
郑守居投身世家阵营,与向来不和世家攀扯的周玉珩呈对立之势。承惠帝若让温槐序去查账,便是公然与世家对抗。
承惠帝早年全是凭靠世家的支持坐倚仗,才能坐稳皇位,后又受霍忠嫡子救命之恩。这些年对朝堂上的世家官员非常能容忍,只要不是威胁到他的皇位的事,便能睁一眼闭一眼。
世家对此心知肚明,基本都会见好就收,不至于挑衅皇权。
此次事及万千百姓,又有周玉珩与温槐序咄咄相逼,这才松口让霍江陵去处理。
霍江陵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不是靠的正常升迁,也不是靠的功劳傍身。他没有根基,凭靠的仅仅是承惠帝的恩宠,和嫡长兄用命换来的承惠帝的愧疚。
他若胆敢在其中做一丝猫腻,那便是藐视皇权,罔顾亲情。拿皇恩当做儿戏,把嫡长兄用命换来的恩惠踩在脚下,此举无异于将把柄送到皇上手中。
他日事发,或许他性命无忧,凭靠着霍氏子弟的身份依旧能够吃喝不愁,在昱京逍遥自在。可谁也无法保他再受皇命恩宠,那他的仕途便断了。仕途断了,那霍氏的在朝荣光便到头了。
所以,即便江州灾情和账目有问题,霍忠也不可能让问题出在霍江陵手中。
相反,江州的账目能够如实上报,受灾百姓能够得到安置,霍江陵在皇上面前也能得到赏识。
霍江陵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该怎么把事情办漂亮。
“问题还是出在谢明身上。”戎朝鹤揉着额头,继续说:“两个月前,我跟着小哥哥一起来江州送赈灾物资,正是郑守居强行羁押谢明的时候。我亲耳听到谢明一直在说,他是冤枉的。”
玉树和少尧听她提及戎云堂,皆是沉默,片刻后,少尧张了张口,却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玉树侧头看了少尧一眼,扯了扯嘴角,随即朝戎朝鹤抱拳,道:“明日启程,卑职这便去通知礼部侍郎和弟兄们收拾行囊。戎小姐早些歇息。”
戎朝鹤点头,说:“去吧。”
房门重新被关上,戎朝鹤看了眼依旧踌躇的少尧,又看向一旁侯着的白榆,白榆当即福了福身,躬身退下。
待人都退了出去,房内只剩下戎朝鹤和少尧。烛花微爆,在冬夜里摇曳着。
戎朝鹤坐直了身子,看向少尧,说:“可是太子殿下有话要你传达?”
少尧颔首,又摇头。
戎朝鹤倒笑了,看着他不说话。
少尧挠了挠头,向来腼腆的面上有些挂不住,随后才说:“本来殿下是写了书信的,可写了一半殿下又给烧了。不知道写了什么,也没和卑职说什么话,就让卑职好好护送沧澜道长来接应,再将您安全的护送回昱京。”说着叹了口气,“是卑职有话想要替殿下询问戎小姐。”
戎朝鹤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少尧未语先朝戎朝鹤躬身一拜,说:“太子殿下与戎世子相识多年,互引为挚友。此次太子殿下初闻噩耗,本就没有痊愈的身子经不起打击,竟是呕出血来,一直说着不可能。此话唐突,可卑职还是想问戎小姐,是否见到了戎世子的尸身,戎世子果真身陨了吗?”
戎朝鹤并没有他所想的被触及到伤心事后萎靡痛苦,她移开目光看着自己的手指,说:“我受伤昏迷,不曾亲眼看到过大哥的尸身,是裴世子收拾了战场后与我说的,戎家只剩我一人。”
少尧宛若泄了气,垂了眉眼,说:“卑职……知道了。”
“殿下的身子还好吗?”戎朝鹤看向少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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