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我可是为了帮你!江眠你个小兔崽子别想过河拆桥!!!”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来先敲诈我了?!给我……撒——手——”
六艺坊所在的街道,夜幕降临时,总是会异常地热闹,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但在日落之前,这里总是显地过分地寂寥,商铺门窗紧闭,街道空旷无人,阳光静悄悄地落下,将青石板的路面烤地发烫,偶尔有路过的鸟雀,也是很快便蹦跳着飞远了。
在这种氛围下,某栋看起来来朴实无华的小楼中隐约传出的争吵声,便格外地引人注目。
江眠两手并用,奋力将自己的衣袖从兰沁的魔爪中解救了出来,他整理着衣领,咬牙道:“我再说一遍,自,己,想,办,法!”
说完扔下一句“没别的事儿我走了”,便头也不回地往大门走去。
兰沁心疼地摸着刚做没多久的丹蔻,闻言抬起头,一脸幽怨地看着他的背影,道:“有了男人,忘了师傅……”
江眠额角青筋直跳,扭头质问道:“谁有男人——不是,你什么时候成我师傅了?”
兰沁道:“怎么,你现在会弹琴,难道不是我教的?”
江眠出离愤怒:“那不是当年我师公治好了你店里头牌的绝症,你为了报恩,死乞白赖让我跟你学的么?!”
兰沁从来是只捡自己爱听的,抚脸做出一副哀戚的样子,道:“想当年,我风华正茂,多少人求着要拜师我都没正眼瞧过,独独只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而如今,师傅有难——”
江眠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表演,道:“你终于肯承认自己已经是半老徐娘了。”
这话刀地太准,兰沁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她收起矫揉造作的样子,往桌边一坐,一拍桌上的信纸,道:“那你说我怎么办?那位一句话捎过来,让我自己想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王子玟可是金陵公子哥里的头号人物,他开口要给你赎身——”
江眠一副牙疼地表情,道:“你好好说话!什么叫给’我’赎身?!”
“好好好,给’眠眠姑娘’赎身,行了吧?”
兰沁不甚走心地敷衍了江眠一句,接着道:“王公子可是第一次要给姑娘赎身呐,结果我连这姑娘的面都不给见,就把他打发走了?那以后我六艺坊的姑娘们还要不要往出嫁了?让她们一辈子都只能在这风月场所卖酒陪笑?”
兰沁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把桌上的信纸拍地哗哗作响。
江眠无言,腹诽道,你自己心里头清楚,那王公子怕是没几天逍遥日子可过了,还跟我这儿扯什么“金陵公子哥里的头号人物”。
可兰沁方才这番话也不全是在装疯卖傻,多少还是有几分真心实意在里头。
江眠皱了皱眉,不情不愿道:“半个时辰,不管你怎么安排,半个时辰之后我就走人!”
江眠话音刚落,兰沁立马喜笑颜开,眯着眼睛道:“放心放心,到时候你装个头晕体乏,我立马找别的琴女来替你,反正’眠眠姑娘’本就是个体弱多病的哑女……”
兰沁一扫先前的愁苦,嘴里滔滔不绝。
江眠见她这模样,摸了下后槽牙,总觉得,自己又被摆了一道。
……
不同于其他地方,金陵的灯会一年有两次,一次“元宵灯会”,办在元宵节前,一次被叫做“迎冬灯会”,办在冬至前,据说是因为“元宵灯会”正值寒冬,期间人人都裹地跟粽子一样,游玩起来不得尽兴,于是便有了入冬前的这一场“迎冬灯会”。
除了吃元宵,“元宵灯会”有的,“迎冬灯会”也有,放花灯、猜灯谜、舞龙灯、耍狮子……一样不落。
金陵西南边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前,小厮正提了花灯往门前挂,刚挂好,便见不远处行来一顶轿子,端端正正地停在了院门前。
小厮挠了挠头,心中疑惑,没听说过府上今日有访客啊。
轿子停稳后,从中走下来一名年轻的男子,正是江南巡抚家的公子王子玟。
王子玟作为金陵的风云人物,小厮也是认出了他,一瞬间瞪大了眼睛,连忙笑着道:“哎哟,这这这这——这不是王公子么?”
说完,他扭头冲门房喊了一声:“还不快去通知老爷。”
门房一溜烟地跑没了影,小厮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点头哈腰道:“王公子,您里边请。”
王子玟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带着随从,抬脚往里走去。
倒不是他故意端架子,而是江南巡抚家的公子,确实没必要把金陵一个普通富豪家中的小厮放在眼里。
直到这府上的老爷挺着个大肚子,连跑带喘地迎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怠慢了,怠慢了!”
王子玟才挂上了浅笑,道:“张老爷,不必如此匆忙,本公子今日来此并不找你。”
张老爷终于小跑着挪到了王子玟跟前,他抬手擦擦汗,道:“敢问王公子,可是为了我那表侄而来的?”
王子玟颔首,叹息道:“哎,我听闻恒弟染病,左思右想还是放心不下,所以今日冒昧来访,还望张老爷不要介意。”
“哪里哪里,”张老爷连连摆手,道:“王公子光临寒舍,实在是令府上蓬荜生辉!”
说着,他也叹了口气,道:“可怜我那表侄,前两日不慎染了风寒,至今还在卧床静养,不能起身迎客。”
王子玟看着不住擦汗的张老爷,道:“恒弟在家中想必是娇生惯养的,咋一出门,缺吃少用的,难免染些小病,我从家里拿了些补品来,小小心意,还望张老爷不要推辞。”
“啊呀!这这这如何使得!”
张老爷一边说着不要,一边给小厮使了个眼色,让他接过了王子玟随从手里的礼盒。
王子玟打发完了张老爷后,便自顾自地抬脚往里走去,边走边道:“恒弟住在那间屋里?带我去看看。”
张老爷连忙跟上,敦实的肚子往前一顶,将王子玟拦下,焦急地说道:“王公子啊,不是我老张有意冒犯,实在是怕过了病气给您!我那表侄就是被先前伺候的小厮传的病啊!”
王子玟停住脚步,摸了摸下巴,道:“哦?是么,张老板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好像是有听恒弟提起过,他那个小厮病了。”
张老板又擦了擦汗,道:“可不是么,王公子啊,您可是贵客,这这这怎么能让贵客带着病回去呢,您说是吧?”
虽是问句,但不等王子玟回答,张老板紧接着又道:“过几日,等我那表侄病好了,一定让他亲自登门拜谢!”
王子玟若有所思地盯着张老板看了一会儿,竟直接抬脚,绕过了张老板,大步往里走去,边走边道:“不妨事,风寒而已,又不是疫症,哪有那么容易染上。”
张老板见状,大惊失色,同一旁的小厮对视了一眼,小厮默默朝他一颔首,张老板这才提脚往前追去,边追边喊:“王公子啊!莫着急啊,你走的这个方向不对啊!”
最终,张老板还是故作无奈地带着王子玟来到了客房。
一推门,迎面便扑来一阵浓重的药味,窗户都封地死死地,不透一丝风进来。
王子玟刚抬脚跨过门槛,便听见里屋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随即动作一顿。
张老板斜眼看向王公子,心里隐隐期盼着他此刻掉头就走。
却不想,王子玟也就只停留了这么一瞬,便又动身,大步往里走去。
进了屋里,身后的房门一关,屋内的光线立马弱了下来,整间屋子愈发显得沉闷。
屋内,一个侍女正守着一个小炉,上面温着药汤,见有人进来,立马起身退到一边,唯唯诺诺地行了个礼,小声道:“王公子,老爷。”
再往里就是一张雕花大床,厚重的床幔落下,只能看见里面坐了个身形瘦削的人影,正抖着身子,从进屋起便未停下的咳嗽声正是从里传出。
片刻后,咳嗽声稍弱了一些,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床幔一角探了出来,半张带着病态的侧脸露了出来,一闪而过,一旁的侍女立马端起小炉上温着的药碗,递了过去。
床幔后的人端着碗喝了口药,喘了口气,嘶哑着声音道:“难得王兄亲自来看望,我却只能在床榻上相迎,还望王兄莫要——咳咳咳!”
说着,床上的人便又咳嗽了起来。
王子玟见状,沉默片刻,终于是没再有继续留下来的意思,叹了口气,道:“恒弟多保重,好好养病,有什么需要的,只消差人到王府说一声便是,为兄便不再打扰你休息,先告辞了。”
“王兄太客气了……咳咳咳——”
咳嗽声接连不断地从床幔后传来,张老板不等王子玟再有什么动作,连忙侧身上前,挡住王子玟的视线,抬手朝着大门的方向做出了一个“有请”的姿势,同时嘴上不停地絮絮叨叨道:“王公子啊,今日实在是对不住了,府上没有准备,也不好留您用饭,改日一定登门拜谢……”
院门外,张老板带着小厮,点头哈腰地将王子玟送上轿,待一行人走远,消失在了拐角处,才重重地送了口气,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道:“吓死我了,幸好你们早有安排啊,找了个替身,还整了一出风寒,不然还真不一定能糊弄过去,人皮面具可以换,声音可不好作假。”
张老板用力擦了一把汗,接着道:“哎,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们家少爷老老实实住这儿不就完了么,到处乱跑做什么?”
小厮看着王子玟离开的方向,闻言收回视线,略带鄙夷地看了一眼这个并不知道实情的胖子,道:“你懂什么,我们家殿……我们家少爷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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