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惊天动地的赐婚风波,像一场飓风,席卷整个皇城。
晚宴结束,付巍将军几乎是强拖着魂不守舍的付清晏,离开了太极殿。
回到将军府,沉重的朱红大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关不住府内压抑到极致的气氛。
“跪下!”
祠堂内,灯火通明。
付巍将军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对着付清晏厉声喝道。
付清晏沉默地褪下沾染了酒渍的披风,依言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背脊依旧挺直,眼神却毫无生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付巍压低了声音,怒火中烧却又不敢高声,生怕隔墙有耳,“长公主她……她怎么会……你和她之间……”
付清晏垂下眼睫,遮住眸底翻涌的痛苦与挣扎:
“父亲,孩儿与殿下之间,清清白白,绝无半分逾越。
今日之事,孩儿……亦不知殿下为何如此。”
“不知?!”付巍气得来回踱步。
“一句不知就能了事吗?那是长公主,是陛下最宠爱的胞妹。
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那样的话,你让我将军府如何自处,让你母亲如何自处?!
你可知,一个‘欺君之罪’,足以让我付家满门抄斩,九族尽灭!”
“欺君”二字,狠狠刺穿了付清晏的心脏。
她猛地闭上眼,母亲当年在她耳边恐惧又决绝的叮嘱,言犹在耳:“晏儿,记住,你必须是男孩,永远都是!否则,我们母女三人,还有整个将军府,都会万劫不复!”
她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巨大谎言。
“孩儿……知道。”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是在砂纸上磨过。
付巍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和那副仿佛承担了全天下重压却依旧沉默隐忍的样子,心头怒火与心疼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如今,陛下虽未当场应允,但也未曾严词拒绝。
长公主态度坚决,此事……恐怕难以轻易了结。”
付巍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清晏,你告诉为父,你对长公主,究竟……”
付清晏倏然抬头,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惊惶和决绝:
“父亲,绝无可能,孩儿……孩儿绝不能尚主。”
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崩溃。
让她以“驸马”的身份,日夜生活在公主府,生活在宋昭阳的身边,那她的身份,恐怕连三日都瞒不住。
那将是比战场上的万箭穿心更惨烈的结局。
祠堂内,灯火跳跃,将付清晏挺直却孤寂的背影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付巍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那句“绝无可能,孩儿绝不能尚主!”还在他耳边回荡。
这激烈的反应,猝然打开付巍记忆深处那扇沉重、染血的门。
他挥了挥手,声音疲惫:“你……先起来吧。”
付清晏没有动,依旧固执地跪着,仿佛唯有这□□的惩罚,才能稍稍缓解内心的煎熬。
付巍不再看她,目光投向祠堂上方那些冰冷的牌位,眼神渐渐失去了焦点,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七年前,那场决定性的战役——朔风谷之战。
记忆里的风,是带着血腥气和黄沙味的。
那是一场极其惨烈的遭遇战。
匈奴骑兵如同潮水般涌来,付家军被冲散了阵型。
付巍自己身先士卒,左冲右突,战袍早已被敌人的鲜血浸透。
混战中,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引以为傲的“嫡长子”,正被三名匈奴精锐围攻。
她手中的长枪舞得如同银龙,招式狠辣精准,但毕竟年轻,力有不逮。
就在她挑落一名敌骑的瞬间,另一名匈奴兵的战刀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猛地劈向她的右胸。
那不是致命的要害,但那刀角度刁钻,若是当真挨上了……
“清晏!”付巍目眦欲裂,嘶吼着策马想去救援,却被更多的敌人缠住。
他看见付清晏的身体猛地一个踉跄,但她竟硬生生凭借意志力稳住,反手一□□穿了那名伤她的匈奴兵喉咙。
鲜血从她右胸的铠甲缝隙中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一片。
她脸色煞白,却依旧咬着牙,继续挥枪战斗,直到敌军终于被击退。
鸣金收兵。
付巍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到了付清晏的营帐。
亲兵正在帮她卸甲,当沉重的胸甲被解开,露出里面被鲜血浸透的里衣时,付巍的心猛地一沉。
那伤口的位置……太微妙了。
“都出去!”付巍声音沙哑,发下不容置疑的命令。
亲兵退下后,帐内只剩下父子二人。
付清晏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失血过多让她浑身发冷,身体微微颤抖。
“父亲……”她虚弱地唤了一声,还想强撑。
“别动!”付巍上前,扶住她几乎要软倒的身体,入手是单薄而坚韧的触感。
他颤抖着手,用匕首小心地割开她右胸位置的里衣。
一层层染血的白色裹胸布,赫然映入眼帘。
那一瞬间,付巍感觉像是有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开,震得他魂飞魄散。
所有的疑虑、所有零碎的线索,在这一刻悄然而解。
这就是为什么,这孩子长得过于清秀,连变声期都不明显,并且她从不与人共浴,甚至还回想起了她母亲当年生产时异常的遮掩……
他的手僵在半空,瞳孔剧烈收缩。
“这……这是……”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付清晏在剧痛和眩晕中,感受到父亲的动作停顿和那骇人的目光,残存的意识让她极度恐慌,她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想遮挡,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父……亲……”她发出哀鸣,眼眸里满是绝望。
她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彻底晕厥过去。
付巍猛地回过神,看着怀里脸色惨白、气息微弱的“儿子”,再看看那刺目的裹胸布和狰狞的伤口,震惊、愤怒、担忧、还有被至亲欺瞒的痛楚,几乎将他撕裂。
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深知此事一旦泄露的后果。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眼神一厉,迅速用干净的布帛暂时盖住伤口,沉声朝帐外喝道:
“传陈医倌,快,只传他一人!
封锁帐幕,任何人不得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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