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渺心里“咯噔”了一下,没说话。
已有一段时日没有江府的消息了,她以为江府巴不得把她踢得远远的,自是不会主动来找她。
没想到如今竟给她来了信。
江思渺知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她并不想和那家人再有什么牵连,但又不能不看。
她捂着眼睛的手指微微张开了几分,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燕寒昭。
见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她反倒有些拿捏不准他了。
“将军,信……”江思渺咬了咬下唇,刚刚在他口里的“拙劣手法”,也不知有没有将他惹恼了。
“枕下。”
江思渺稍松口气,往枕下瞧去,果然有一个露出的信封小角。
燕寒昭没有要离去的意思,江思渺只得当着他的面拆开了信封。
信上的字寥寥数行,大抵意思是不日后皇后将要在宫中举办春日宴,凭借江家的身份,自是没有资格去的,但江思渺就不一样了。
信里所说不过都是她如今嫁了个大将军,又封了个一品诰命,可江思芸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希望她在春日宴的时候将江思芸一同带上,也好为她择个良婿。
江家真真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
先是让她替嫁,怕燕寒昭杀人成性,江思芸活不下来,现在见她不仅活的好好的,还被封了诰命,可以和天潢贵胄有接触,便又迫不及待地来找她,生怕晚了就挑不到好的皇亲贵族了。
燕寒昭坐在一边,看着江思渺先是皱眉,而后整张小脸都拧的皱巴巴的,不知信里写了什么让她这般苦恼。
她虽不愿,但没有恰当的理由的拒绝,只好应下。
江思渺转念一想,其实也好,这次便让江思芸吃点苦头,从前的江思渺没少受她欺负,也该还回来了。
敛起的远山黛终于舒展开,她将信收了起来,起身发现燕寒昭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桌上只余一杯凉了的?顾渚紫笋茶。
*
两日后,江思渺果真收到了宫里送来的请帖。
除此之外,来送请帖的嬷嬷还带来了皇后娘娘的口谕。
“国夫人,娘娘邀您去宫里一叙呢,若无别的事就请早点动身吧。”嬷嬷满脸挤着笑容,一脸讨好的意味。
当初满京城都在传大将军要娶妻的消息,所有人一边唏嘘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倒霉,一边又幸灾乐祸地等着看热闹。
谁能想到江思渺不仅没死于燕寒昭的剑下,反而封了诰命,得了皇后的青睐。
“辛苦嬷嬷跑这一趟了,劳烦嬷嬷稍等片刻,我换身衣裳就来。”江思渺将请帖交给身后的秋桂让她收好,“秋桂,带嬷嬷去旁边喝杯茶稍作休息。”
“是,嬷嬷这边请。”
白日里的凤栖宫亮堂了许多,朱色的屋檐上还覆着些未融化的雪,只有一个宫人站在梅树下扫雪。
“夫人来了,快快请进吧。”芳若姑姑开了半扇门,侧过身等着。
“是渺渺来了吧,外头天寒地冻的,赶紧进来暖暖。”皇后今日穿的比往常多了些,气色看着也比前几日要好。
她将手里的六角梅花的铜暖炉递到江思渺手里,笑意盈盈。
“今日叫你来,一是想找你来陪陪本宫,有个人说说话,二来是与你说说这春宴的流程。”皇后摘了护甲,命人拿了一罐新的芙蓉手膏。
江思渺心头微动,虽未曾点明,但她知晓皇后的好意。
皇后以为她出生在小官之家,从未参加过如此大的宫宴,首次参加还是以国夫人的身份,若对宫宴的流程和礼仪毫不知悉,情急之下必然会慌神,出了岔子别人虽不敢当面嘲笑,但背后定当成为他人的饭后谈资。
皇婶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心善,可这份心善也会成为致命的弱点。
江思渺领了皇后的好意,行礼道:“多谢娘娘好意,臣妇定认真牢记。”
令皇后诧异的是,江思渺不论是记流程还是学礼仪,都只要一遍就熟练了,仿若……仿若原本就会一样。
以前在皇宫里,江思渺虽不爱学习,但她从小就爱参加宴会,大大小小的宫宴参加了不少,很多场都是由她一手操办的,自然是十分熟悉。
“渺渺和寒昭相处的可好?”皇后让人给屋内添了点炭火,邀她坐下喝茶。
燕寒昭之“盛名”,她早有耳闻,但上次未见江思渺身上有什么伤痕,她便心下了然。
江思渺不知皇后此番话又是何用意,只得扮作娇羞模样,期望逃过这个话题。
见她如此模样,皇后打趣道:“也罢也罢,小女儿家的事本宫不问了。”
眼看到了午膳时间,皇后本想留她下来用膳多待一会儿,却被她一连推辞。
“娘娘,这于理不合。”江思渺顿了顿,又怕因此惹皇后心伤,补充道:“几日后春宴还会进宫,那时我再多陪娘娘说说话。”
皇后同意了,便让芳若送她出门。
宫门外停着一辆马车,看装扮并不像是将军府的。
江思渺正在迟疑着,马车上接连下来两个人,曹晓玉和江思芸。
“渺渺啊,听闻你今日入宫了,母亲特向大将军说明,接你回家吃饭。”多日不见,曹晓玉的精气神儿足了不少,珠圆玉润的模样彰显着她最近过的还不错。
燕寒昭何时如此好说话了?
江思渺冷眼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心中不觉恶心。
平了平情绪,这才淡淡开口:“多谢母亲挂念,吃饭就不必了,将军还在府里等我。”
“至于母亲信上说的春宴之事……届时我自会带大姐前去,几日后会有将军府的马车来接,但结果如何,我便不可作保了。”
江思渺转过身,终于看见将军府的马车正往前赶来,便向前了几步。
身后的两人难掩激动,互相对视了一眼,眼里写满了欣喜若狂。
江思渺不欲再与她们多费口舌,接过秋桂手里的糖炒栗子,匆匆上了车。
“夫人一会儿回府可得小心些,将军今日提前回了府,不知受了何刺激,脾气大得很,不少人都被责罚了。”秋桂咽了咽口水,说话间似是又想到了场景,慌忙摇了摇脑袋。
江思渺闻言,只是继续吃手中的栗子,漫不经心道:“无妨,我们直接回房不理会即可。”
马车里安静的只余剥栗子的声音,和外面街上的热闹熙攘迥然不同。
像是憋了好一会儿,秋桂没忍住,率先开口道:“夫人……觉得将军是个怎么样的人?”
燕寒昭是个怎么样的人?
秋桂的问话让江思渺噎了一下,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倒像是真在思考如何回答一般。
若说燕寒昭是个好人,那桩桩件件杀戮成性残暴无道的事皆非空穴来风,而是真实发生的,实也算不上个好人。
可若说他是个坏人,自入府以来,他也不曾苛待了她,上次还将如此珍贵的珍珠粉给了她……
江思渺牵了牵嘴角,敛目养息。
世间万物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她没法去定义一个人到底是好还是坏,更何况那也与她无关。
只要能够成功复仇,为国沉冤昭雪,那她早晚是要离开将军府的。
这也是她不愿和燕寒昭产生太多纠葛的原因。
江思渺惴惴地进了院子,开始在心里给自己做建设,生怕一开门又是那张凛若冰霜毫无感情的脸。
好在屋内并没有人,江思渺合上门,兀自在窗前坐了一会儿。
她在想几日后春宴的事情。
按理来说,由皇后操办的宫宴只会邀请女眷,但实则许多世家子弟都会来席,看似是场普通宫宴,实则是场相亲宴。
这种宫宴皇上并不会出席,全权交由皇后打理,可她却需要皇上出现,她才能有机会施行她的计划。
香药正是她为皇帝准备的第一份大礼。
她目前尚未获得太医院考试的资格,但若皇上对她的香药十分喜欢,她便可以求个太医院考试资格的恩典,如此也能为后面的行动铺路。
可……
门外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江思渺的思绪,她稳了稳心神,“进。”
秋桂神色慌张,平日里的规矩在此刻通通忘了个干净。
“夫人,将……将军要您去书房一趟。”
“我知道了,你先平复下,虽说我不在意,但在将军府里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莫叫旁人拿了错处。”
江思渺来不及细想,便快步赶往书房。
刚进门便是一股铺天盖地的酒气。
他喝酒了?
燕寒昭正站在桌前,手里拿着一个玲珑玉葫芦,葫芦上一个大肚胖娃娃正咧着嘴大笑。
似是听见了动静,他才转过身,看向江思渺。
她看见他细密的羽睫上带着微微水汽,分辨不清是冬日霜雪带来的寒气所致还是他眼睛里闪烁的一点点潮湿所致。
今日的燕寒昭似乎和旁日里的不同。
“过来。”他仰头往嘴里又倒了一口酒,酒液顺着嘴角漫过脖颈流下,胸口的衣襟湿了一片。
她望着他泛着血红色的眼睛,不敢向前。
江思渺喊了他的名字。
“燕寒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