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村终于起了身,失去了压制,江宁月从桌上滑坐到地上,衣服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她目光涣散,双唇颤抖,几根手指无意识地蜷起又松开。
男人似乎已经整理好衣服,她正失神地坐着,忽然感受到对方正靠近,如临大敌。因为疼痛,她没能站起来,只能手脚并用地往桌子下面缩,声嘶力竭地质问:“你干什么?别过来!别过来!”
西村看到她恐惧的模样,只觉得有趣,可又怕她躲进桌子下面,不好抓,于是加大步伐,蹲下身,攥住她的胳膊。
“啊!”她本能地尖叫躲闪,“别碰我!”
男人沉默着,扳过她的脸,将一缕碎发别在耳后。
江宁月绝望地闭上眼睛,意料之外,西村只做了这个动作,就站起来了,走到一旁,靠在橱柜上,告诉她:“我带你去见你父亲。”
闻言,她下意识直起身子,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真的吗?”
“江小姐不信的话,现在就可以回家。”
她呼吸一滞,几乎是咬着牙:“信,我相信西村先生。”
西村笑起来,说:“请江小姐稍等一下。”语毕,他打开了门,潘景明拿着个纸袋子,脸上一副喜气洋洋的表情,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他。
他撑开袋口看了眼,满意地点头:“很好。”
“那卑职就在这里候着了。”
关门之际,潘景明透过门缝往屋内看了眼,眼神中多了嘲讽与轻蔑。
西村走回江宁月身边,把袋子放在地上,一边打开,一边说:“请江小姐伸手。”
“你干什么?”她警惕地退后,把手收进怀中。
西村叹了口气,强硬地抢过她的手,江宁月犹如惊弓之鸟,凄厉地叫起来:“干什么?!别碰我!嘶!”
他用力一攥,少女就痛得噤了声,与此同时,他冷声道:“江小姐,莫吵了。”然后细心地涂药包扎。“你的手这样好看,不能受伤。”
江宁月屏住呼吸,胆战心惊地留意他的举动。
他用纱布打了个漂亮标准的蝴蝶结后,将袋子推到少女面前:“这里面有衣服,江小姐换上吧。”
“不……”
拒绝的话刚要出口,只听他说:“江小姐若是想这样去见令尊也可以。”
“请西村先生回避。”她把头撇向一边,绝望地请求。
他起身向门口走去:“好,我在门外等你。”
“江小姐在想什么?”
她回过神,垂下眼帘:“没什么。”
再次走进这阴森的走廊,她迫不及待地就要跑进最深处的牢房。
西村拦住她:“江小姐,不要急,请跟我来。”
这一次,江宁月被带进了一间审讯室。
“江小姐,请稍等,我去请令尊。”
“好,拜托了。”
没一会儿,江华亮带着镣铐,被押了进来。
“爸爸!”她扑进父亲怀里,泣不成声。
江华亮心疼地抚摸她的头顶,可又怕锁链打到她,只能小幅度地摸,一边摸,一边责备她:“阿月,你怎么又来了?这里很危险,不要再来了!”
“爸爸,我来接你回家。”
他的心一下窜到嗓子眼:“西村清志和你说什么了?他有没有伤害你?”
“没有,什么都没有。”腿间密密麻麻的痛感瞬间被放大,她面色不自然,知道再说下去会露馅,只能生硬地换了话题,“爸爸你等一下,应该办个手续,我们就能离开了。”
江华亮目露哀戚:“阿月,我了解他们,不可能轻易地让我离开,你和爸爸说实话,你到底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她愈发心虚。
这时,门再次打开,一个血葫芦被拖到江华亮身边的椅子上。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血葫芦登时抽搐起来,喉咙发出低吼。也正因此,他们父女二人才看清他的脸,竟然是郑茂。
“老郑?!”“郑叔叔……”
西村悠闲地踱步进来,江华亮见到他,破口大骂:“你个混蛋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伤及无辜?”
西村扬起眉梢:“江先生此言差矣,这位郑先生可是觊觎令嫒很久了,以保释金为要挟,要娶令嫒做第六个妻子,这是不是叫‘趁火打劫’?”
“这……”他看向女儿,“阿月,这是真的吗?”
江宁月低下头,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作答。
江华亮心下了然,虽气愤,但绝不能让日本人插手,便道:“这件事是江某的家事,就不用你管了。”
西村咋舌:“江先生不想为令嫒讨回公道吗?”
“我可以去报警,可以去起诉,但就是不需要你们来管!”
他叹了口气:“江先生辜负了在下的一番苦心。”说着,他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把江宁月从江华亮怀里抢出来,箍在自己胸前。
“干什么?!你放开她!”
西村漫不经心地瞟他一眼,掏出枪,塞进江宁月手里。后者惊惧地拒绝,可他还是强迫着裹住了少女的手,语气淡然:“江小姐,我帮你。”
“不需要,西村先生,不要这样,不可以,不可以。”
“西村清志!你放开她!”江华亮激动地站起来,但立刻被按回到椅子上。
“别乱动,会走火。”他皱着眉头,警告二人。
此话一出,江华亮屏住呼吸,怒目而视,生怕他会做出格的事。江宁月同样不再挣扎,大气都不敢喘。
西村贴近江宁月的耳畔,低声说:“江小姐,刚刚咬我的勇气呢?”
她想辩解,可男人趁她分神的时候,扣动了扳机。
“砰。”子弹击穿了郑茂的心脏,他痛苦地扭动了几下,没了气息。
江宁月已经魂飞魄散,瘫坐在地,目光涣散,微张着嘴,急促地呼吸。
江华亮又气又悲,含着泪安慰女儿:“阿月,不怪你,没事的,爸爸在这里呢。”
“爸……爸……爸!”她顾不上形象,手脚并用地爬。
可西村抓住她的领子,将她拎起,打了个手势,几个士兵就强行拉着江华亮离开。
“阿月,快走,别管我了!快走!”江华亮匆忙之中,只能留下这句话。
“爸,爸!别走!爸!”江宁月喊得破了音,可她无法挣脱西村的桎梏,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离开。她厉声骂道:“西村清志!你骗我!”
他来了兴致:“哦?在下怎么骗你了?”
“你答应放了我爸爸的!”
“我可没说,不过看在江小姐拿出很多诚意的份上,”他意味深长,“我可以让江先生回来再说几句话。”
“你!你装傻!”
西村脸色沉下来,将江宁月甩到地上,捏着她的下巴,冷声道:“江小姐,请注意你的态度。”
她崩溃地嚎啕大哭:“你到底要做什么啊?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是我组织的抗日义演,都是我,你杀了我吧……”
不得不说,她就算是发丝凌乱地匍匐在地,哭得肝肠寸断,也是惹人心疼的。西村用手掌抚摸她的脸颊,轻声道:“江小姐,从前我只觉得,你长得漂亮,可刚刚我才发现,你的身材也很好,你可以用自己来换令尊的安全。”
“怎么换?”
“对,简单来讲,就是做我的情妇。”
江宁月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可能!”
“那很遗憾,”西村站起来,“潘桑,明天上午十点,在四行仓库的楼顶,处决江华亮,要让租界里的人都看到。至于江小姐……”他睨了一眼,“你们玩完了就送到妓院去。”
“不要!”她焦急地起身,拦在他面前,“只要你不伤害我父亲,我都可以!可以……”
“现在江小姐只能做妓女了。”
她用力咬住下唇,决绝地点头,道:“只要我父亲安然无恙,我可以。”
西村笑意更盛,捏住她的下巴:“好,江小姐,那就这样决定了。”
江宁月攥紧拳头,“嗯”了一声。
“潘桑会送你去那个地方的,江小姐,明天见。”
她没回答,而是失魂落魄地跟着潘景明出了门,上了车。
江宁月沉默地坐在车上,望向窗外,她的印象中,上海的街头似乎从未如此冷清。她忽然想起一年前,何岱宗求婚的那天晚上,正是他背着自己,走在一条与之相似的马路上,就在相似的路灯下,她用右手勾着少年的脖子,高举起左手,欣赏熠熠发光的戒指。可如今少年已另觅佳人,自己也失了清白,恐怕这辈子再无交集了。
潘景明把她送到了司令部附近的一栋西洋建筑,可内里的装修却是日式的:昏暗的走廊两侧房间林立,像监狱一样,可房梁门楣上都绘有精美的图案,皆是浮世绘风格,有富士山,有海浪,也有武士,总之是各种与日本有关的元素。房间里时不时传出女人的嬉笑声。
她被带到了尽头的房间:十余平米而已,一进门就铺上了榻榻米,窗边放了一张简易的木板床,对面是一套桌椅。
他此时此刻还在拍着西村的马屁:“江小姐,这可是我们司令特意为您申请的房间,有卫生间和浴室的,您不用去外面和那些女人抢。”
见她不作答,潘景明也不恼,继续说:“每日三餐都有人来送,司令明天晚些过来,他让我叮嘱您,千万不能外出,否则江先生性命不保。”
听到与父亲有关的消息,江宁月终于开了口:“让他放心吧,只要我父亲安全,我会听他的。”
“江小姐是个聪明人,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事儿您找老板,再见。”
是夜,她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根本不敢合眼,因为一闭眼睛,就是血肉模糊的郑叔叔,张牙舞爪地向自己冲来,还低声怒吼:“为什么杀我?!为什么要杀我?!”
“对不起,对不起……”她惊叫着坐起。
月亮还挂在深沉的夜幕上,为这篇疮痍之地镀上一层冰冷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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