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开始,男人不是每天都来了,而是隔三差五地拿着过夜的入场券来,不过他偶尔也会带来一些小礼物,诸如发卡、香水、书之类的。江宁月有时也会主动搭话,虽然内容无外乎是劝他不要打仗,而西村也总是不置可否地笑笑。
直到1938年3月4日,西村忽然带着一行人闯进房间,不由分说地拖拽江宁月。
“干什么?!放开我!西村清志!你要干什么?!”她奋力想要挣脱桎梏。
西村掐着她的脖子,轻描淡写:“江小姐,都是你父亲的错。”
她瞪大双眼,愤怒地诘问:“怎么了?!我爸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
“带走!”
西村把少女带到审讯室,隔着栏杆,她看到了父亲。
“阿月?!”
“爸?”
“西村清志!你带她来做什么?!”
男人薅着她的头发,把她扔在桌子上,等候的士兵轻车熟路地将她呈“大”字形固定住。
“排好队,每个人都来尝尝江小姐的味道!”
西村一声招呼,屋里的其他人欢呼起来,有的心急的,已经宽衣解带。
江华亮暴起,却被看守的士兵死死按在椅子上。“西村清志!你要干什么?!你放开她!”
“江先生,”西村解开衬衫,“你猜,令嫒能招待多少位帝国士兵?”
“混蛋!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江华亮双目赤红,后槽牙咬得隐隐作响,依旧在尝试着起身。
西村不理会他,回到江宁月身边,揪住她的领子,双手用力,“刺啦”一声,白花花的肌肤就暴露在空气中,男人们的眼睛都看直了,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江宁月的小腹刚刚磕在了桌沿,隐隐作痛,她很疼,却无法蜷缩起身体,只能不停扭动来躲避他的动作,还能稍稍缓解疼痛。她有气无力地求饶:“别……疼……”
男人置之不理,强硬地压在她身上。
“西村清志!你!禽兽!畜生!”江华亮狂躁地怒骂着。
“不要看了……不要看了……”她只能掩耳盗铃地把头扭过去。
“好吵啊,让他闭嘴。”一声令下,身旁的士兵就举起巴掌,落在江华亮的脸颊。
江宁月挣扎起来:“别打了!爸!爸!”她急得破了音。
“西村清志!你不得好死!”她几乎是用尽全力,咬牙切齿地咒骂。可除此之外,她无能为力。
西村的动作逐渐粗鲁,她的下腹越来越痛,血汩汩涌出,很快在桌面汪成一滩小血泊。
江华亮的脸颊肿得老高,嘴角溢出鲜血,可他还是含混不清地骂不停。
这是江宁月第一次听到父亲骂脏话,以前他被扬子江沿岸的军阀敲竹杠,都没有这样骂过人的。
“你们几个小心点,江华亮还有别的用处呢,得让他活着。”
“是!”
西村太喜欢看这种受害者痛不欲生的场景了,所以直到起身之时才发觉异常,她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双唇都惨白惨白的,腿间血流如注。他来不及多想,焦急地解开绳子,抄过外套裹住她的身体,快步离开。
江华亮再次躁动起来,怒吼:“别走!回来!把女儿还给我!西村清志!”话音刚落,他喷出一口鲜血,溅了满墙。
“潘桑!”
“来了来了!”潘景明以为西村来叫他分一杯羹,兴致勃勃地冲了过来。
“去医院!”
江宁月无力地靠在他身上,觉得四肢越来越轻,而眼皮却越来越重。她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那爸爸妈妈怎么办?阿川和岱宗怎么办?
可西村却像会读心一样。“江小姐为了令尊,最好活下去。”
呵,事到如今,他还在威胁自己,可她累得说不出话,只能自胸腔发出冷笑。
微光中,俊朗的少年半跪在面前,半晌,她还是抑制住伸手的冲动,摇了摇头:“对不起……”
“鬼子来了!快跑!”江宁月被裹在人群中逃亡,身后时不时响起枪声。她来不及多想,只能跟着他们跑起来。
跑着跑着,她看到了文理学院的大门,夏老师就站在门口,用力挥舞双臂:“索菲亚!这里!”
可就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她一脚踩空,深渊之下,是堆叠的尸山,另一边,杀人还在继续,长谷川就是个冷血的刽子手,他手起刀落,不知疲倦地进行“杀人游戏”。
咕噜咕噜,一颗头滚到她的脚下,它张着大嘴,面目狰狞,似在求救。
长谷川也举着军刀的日军步步紧逼,她大声呼喊:“救命!救命!”
江宁月已经脱离了危险,可是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西村坐在床边,胳膊撑在腿上,表情凝重,他又一次失去了当父亲的机会。
他的前妻叫桃子,岛田桃子,是他的老师,岛田一郎的女儿,但自小和生母在美国生活,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是在海军兵学校门口,他奉命替老师去拿东西。桃子那时刚回国,多年的留洋生活让她和其他日本少女不一样,她笑靥如花,大方地将东西递给他,还俏皮地说:“那就拜托了,西、村、君。”
西村红着脸,难为情地搔搔后脑,桃子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爱的种子在晚樱时节悄然发芽。
一年后,西村毕业,进入第三舰队,两年后两人结婚,可好景不长,1931年,日军侵占中国东北地区,西村当时正在哈佛大学留学,接到岳父的消息后,执意回国。桃子作为反战人士,不认同他们的做法,于是在他离开后,打掉腹中已经成型的胎儿后,提出离婚。
这么多年,桃子一直是他心中的刺,虽然痛,却舍不得拔,只能放任它越扎越深。西村也见过了不少女人,各国的都有,她们或自愿、或被迫、亦或看在钱的份上对他笑脸相迎,可他对哪个都不满意,新鲜劲过了,也就抛弃了。这其中也不乏想取他性命的特工间谍,他也有各种办法折磨得她们生不如死。
直到他遇到江宁月,初见那天,她自信大方的样子,和桃子神似,尤其是笑起来之后,就像初春时节,阳光下的樱花一样。他也知道,这株樱花生在树顶,平日里只能远观,可现在不同,大厦将倾,她生得再高、再漂亮也会掉入泥潭的,届时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将她折下,插在床头的花瓶中,日日观赏把玩。
“潘桑,”他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不自觉地眯起眼睛,“那个就是江宁月江小姐吗?”
潘景明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就是她。”他嗤之以鼻:“名副其实的上流社会大小姐,在洋人办的学校里上学,进出都是私家轿车,不愁吃喝,只需要考虑怎么打扮得漂亮,怎么享受生活,看看现在,有点风吹草动,就躲进租界。”
西村没有回应他的不满,而是问:“她订婚了?”少女纤细的中指上套着一个素净的钻石戒指。
“是,跟她青梅竹马的何家少爷,只不过何少爷还在美国,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应该是明年结婚。”
西村捻了捻手中的传单,势在必得地笑起来:“知道了。”
江宁月没让他失望,身世和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天真单纯,又因为太过重情而怯懦畏缩,实在是金屋藏娇的最佳人选。他每晚推门而入时,基本上都能见到江宁月在看书,那聚精会神的样子同桃子如出一辙,他总有一种错觉,他在这里可以放下心来。
小姑娘见到他,反应总是很平淡,默默合上书,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总要等着他主动开口。不过他倒是乐意哄着这样美丽乖巧的大小姐,就当是养了只孤高清冷的小白猫嘛。
他看到封面的日文,颇有兴致地问:“江小姐在学习日语吗?”
“西村先生你看,”她随机翻开一页,指尖落在其中一个字上,“这些都是中国的汉字演变而成的,你们是在杀死自己的文化!”
西村似笑非笑,盯着她凝脂般的手背发呆,原来这只小猫是会生气炸毛的,很有趣,他有些嫉妒那位素未谋面的“何少爷”了。
找到一个替身很容易,可一个完美的替身却不多得,更何况……她出生的那天,是妹妹奈美夭折的日子。是江宁月让他和桃子、奈美久别重逢。可结果呢?他冲动之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而这一天,正好是奈美的忌日,这一定是妹妹的惩罚。烦躁、懊恼的情绪笼罩着他,西村搓了搓脸。“奈美,对不起……”
“救命救命!”少女躁动起来,大喊两声后倏地坐起,吓了他一跳。
西村很快回过神:“江小姐,你……”
“别过来!”她太过着急,翻身摔在地上,手背的输液针掉出来,鲜红的血珠滴在床单上。
他不解地皱眉:“怎么了?”
而江宁月不答话,双目在房间里搜寻一圈后停在窗户上,随后奔了过去。
西村眼疾手快,将她救回来,抱在怀中。可少女却更加癫狂,“被碰我!啊!救命!”她拼了命扒上窗台,手脚并用地逃离。
眼看就要搂不住她,男人怒吼:“叫医生!”
医生和护士很快就带着镇定剂赶到,按着她的胳膊打了进去,直到此时,凄厉的惨叫声才越来越小,江宁月不甘心地闭上眼睛。
“江小姐的情绪很不稳定,再受刺激恐怕……她的精神会出问题。”
“那我该如何?”
医生思忖片刻:“也许熟悉的人或事能安抚她的情绪,在此之前,恕在下直言,您还是不要进去为好。”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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