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刻骨铭心

这段时日在叶希则的照顾下,他身体的确恢复了不少,右腿杵着拐杖也能走几步路了,肺疾也不像先前那般痛苦难耐,傅月白闻言一笑,“放心,等我到金陵安顿好了会给你去信的。”

马车拉上帘子,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傅月白垂眸叹了口气,如今他当真是茕茕孑立,身畔再无一人。

金陵正芳春,忙杀看花人。

“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水短长。”

一声声稚嫩的嗓音缓缓从窗棂中飘出,楼玉珩静静站在一处,盯着学堂里的人,脸上晦暗不明,这人离开他已经四个多月,如今再见傅月白,他一身青衫素衣,眉眼温润,眸光潋滟像极了金陵连绵的细雨。

他望着一堂读书的孩子,弯眉浅笑,如满园皎洁梨花美而洁净。

楼玉珩攥紧手中玉佩,微微用力,傅月白不要的东西,他却是置之怀袖时时看,似频见,千娇面。

傅月白抬眸,目光一一扫过下面的学生,别的小孩都在专心读书,却有一小胖孩不在节奏上低头正专心的抠手手玩。

傅月白无奈摇头,孩子都是好孩子就是调皮了些不大爱学习,“二宝,你将这首诗背一遍我听听。”

被点名的小胖孩还未回过神来,木愣愣的站起来,有些心虚的问道:“背哪一首?”

“金陵酒肆留别”

“哦,风吹柳花满店香,无姬......无姬.....奈若何.”小胖孩低头仍是在抠手手,大概是太过紧张了,毕竟是第一次被点名背书,紧张是人之常情,以后再多点几次就习惯了。

下面的学生哄堂大笑。

傅月白忍住笑意,仍是一脸严肃,他第一次当老师,并不知道该如何与这群学生相处,于是便学起了自己老师的模样,

他手握戒尺敲了几下桌子,“安静,这里是课堂不许大声喧哗。”

学生们立刻噤若寒蝉,面前这位先生刚来不久平时虽是温文尔雅,亲和温暖,可是在传道授业解惑时总一脸严肃,不苟言笑。

听宋先生说,傅先生原先是科举状元,词赋绝伦主要是生的风姿卓绝,孩子们都很喜欢他。

傅月白放下戒尺,想站起来,手在拐杖上摩挲了几下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他抬眸看了一眼依旧站着的小胖孩,“你先坐下吧,不会背也不能瞎背,还有不许再玩手了,既来了学堂就该好好学习才是。”

小胖孩摸了摸鼻子,抓耳挠腮的犹豫了会,“先生,我家是卖肉的,我爹说了在学堂里能认得几个字会记账就行,诗词歌赋一点也不实用,学不学都行。”

下面的学生便一齐起哄,众说纷纭,吵得傅月白有些头疼。

他眉头皱了皱,“庆元,你说说你是为何要来学堂的。”

这一堂学生大的也不过十来岁小的只有六七岁,都是刚启蒙的阶段,对自己为何读书怕是还不甚清楚。

庆元应声站起来,思索了一会,道:“我们家是开布庄的,我爹说我们老余家没有一个是当官的,他还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所以我读书是为了当大官。”

“当官是为了什么?”傅月白紧接着问道。

“为了......”这个问题有点超纲了,触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他认真的想了半天仍是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当大官很威风的,还能娶几房漂亮媳妇,我们这县大老爷就是这样的。”下面已经有学生开始抢答了。

庆元也觉得说的没毛病,连忙点头表示赞同。

傅月白屈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又问:“你们觉得他说的对吗?”

“对。”赞同声一片。

傅月白锁紧眉心,“那先生再问你们一个问题,当了大官也娶了漂亮媳妇,然后呢?有没有想过。”

“生个儿子让他好好读书,当大官威风威风然后再娶漂亮媳妇。”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现实的吗,想的还挺长远。

傅月白按住有些跳疼的太阳穴,开口道:“君子博学而日参醒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他看着底下的学生,各个托腮抬眸,又道:“居庙堂之高则该忧其民。”

学生们听的很认真,就是没听懂。

“通过广博的学习,每天检验反省自己,那么他就会智慧明理行为没有过错,不管你们将来要做什么,当官也好卖肉也罢,当遵圣人教诲,使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偏左右。”傅月白顿了顿,缓缓道:“做官的本质应是担忧他的百姓,为国家为百姓谋事,越是居高位,就越要替君王分忧,造福百姓,职位在天下人之上的人,必须把自己放在天下人之下,做民众的表率严格要求自己。”

学生们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你们还太小一时不理解也无妨,认识几个字并不是读书的目的,当官也并不是读书的目的,读书在于明智,在于修身养性,如果做官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也是枉然,官职越大身上的责任越大。”

“县大老爷的官大不大,比他更大的官长什么样子?”一个学生好奇问道。

“对呀对呀,先生您见过最大的官吗,您是从上都来的,肯定见过吧。”

“先生,最大的官长得好看吗,有您好看吗?”

学生们七嘴八舌的问了好多问题,楼玉珩在外面听得头都疼,真想给他们一个个的扔出去。

他偏头望着傅月白,那人依旧笑盈盈的,他对所有人都是那样亲近温暖,唯独不会对他那般。

见傅月白撑着拐杖,有些艰难的站起身,瘦减如削,楼玉珩方压住些怒意,心底软了些,心想这人真能折腾,又如何将自己弄成现在这副样子。

夕阳落时,孩子们也散去了,傅月白望着满室空旷,发了一会呆。

一抹修长身影立在窗边,阴影折射到傅月白身上,他猛一抬头,两人目光相撞,傅月白呼吸一窒,心头滋味繁杂。

这几月来楼玉珩几乎将上都翻了个遍,初始是担心傅月白被人劫走怕他有性命之忧,直到有一日楼无双将那枚玉佩推到他跟前时,他方才明白过来,这人自始至终都未曾想过要留在他身边。

楼玉珩捏着那玉佩,心中愤恨,若是让他找到傅月白,定要打断他腿,让他一辈子瘫在床上哪也去不了。

报应不爽他还未动手,这人就已经如此,如今连站起身来都是一件极困难的事,楼玉珩就站在他对面,冷冷看他,眼底不带一丝温情。

傅月白咬紧牙,死死攥住拐杖,清秀指骨根根泛白,明明还未入夏,他全身已是汗湿,额上冷汗如雨。

楼玉珩终是看不下去,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人,一只手抹去他眼角的汗珠,原本已想了千百种兴师问罪的方法,此刻却一句也问不出来,憋了半晌,问道:“如何将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傅月白挣扎着后退,眼中惧意明显。

楼玉珩看他这样心中怒意更甚,方才那一点点怜悯也荡然无存,他捏住傅月白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楼玉珩凑近重重咬住傅月白的唇。

傅月白一惊,挣开楼玉珩束缚,可他腿上无力,踉跄摔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桌角,血从伤口涌出,瞬间流了满面,他拿起衣袖胡乱擦了擦,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傅月白眼前一阵阵黑白不明,眸中凄然,央求道:“楼玉珩,你放过我吧?”

楼玉珩胸口怒意翻腾,一手揪住他衣襟将他扯起来,眼中戾气更甚,“跟我在一起就让你如此不能忍受?”

傅月白欲要开口,楼玉珩食指在他唇上压了压,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嘘,莫要说话,别逼我动手。”

傅月白哑言,心中苦不堪言,饶是他不管躲在何处,这人都要将他抓住,磋磨他,逼迫他,将他置于无尽的痛苦中。

楼玉珩弯腰抄过他腿弯,将人打横抱起,傅月白推搡挣扎,心中郁结难解,脸色白了又白,偏头呕出一口鲜血,虚弱道:“楼玉珩,我不欠你什么,你何苦要如此逼迫我。”

“欠不欠的,不是你说的算。”楼玉珩面如冷霜,强硬道:“跟我回去。”

“我不要......我不要回去,楼玉珩你杀了我吧,我不要再跟你回去。”

楼玉珩面色可怖,冷声道:“这可由不得你,先前不还说要杀了我,怎么这么快就忘了,阿月,我给你一次机会,留在我身边,凭自己的本事杀我,莫要再当逃兵。”

傅月白阖眸,心中只余疲惫。

杀他,如何下得去手,傅月白舍了一身武功,丢了半生清誉,折了全身傲骨,赔上一条腿才换来这人余生寿数,又如何舍得伤他半分。

兜兜转转他又回到这处宅子,去时寒意料峭,归来暖阳迎春。

楼玉珩将院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叫人重重把守,如今他一个废人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别说逃出去就连走出这房门怕是也要耗费些体力。

他的右腿本就伤的严重,还未恢复又遭了楼玉珩这一出,如今连下床都不能了。

楼玉珩显然并没有要给他医治的意思,白天几乎看不到人,只命楼小饶监督他一日三餐是否正常进食,晚上才会来到这间屋子,也不与他说话,但每晚要抱着他才能入眠。

近来连日阴雨,腿上酸痛更甚,偏又惹的肺疾发作,躺下一会便喘不上气来,咳嗽不断,偶尔还能咳出些血沫,胸口一阵阵发悸,他怕吵醒楼玉珩便只能掩唇忍受,实在憋不住,才低低咳嗽几声。

楼玉珩感觉傅月白整个身体都在发颤,他起床点了蜡,方才看清这人脸色惨白,呼吸粗重,冷汗沿着额角流下。

楼玉珩心神一震,将他扶起靠在自己身上,焦急问道:“哪里难受了?”

傅月白疲惫的闭上眼,半晌摇摇头:“无事......”话还未说完又侧头呛咳,嘴里顿起腥甜,呕出一大口血。

楼玉珩准备输些内力给他,却察觉他丹田枯竭,“怎么回事,你怎会内力全无亏损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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