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月白惊才绝伦,天资灵秀,名顷上都,对武艺亦是资质独绝,文武全才又秉性温良,这样一个人叫日月星辰都黯淡,又如何沦落到今日这种地步。
傅月白冷汗凝在眉睫,露出凄凉的笑意,“......我如今就是一个废人,你放过我好不好?”
楼玉珩将他死死按在怀里,“不可能的,阿月,我们成过亲的,就算你现在死在我怀里,做了鬼,你也还是我的,我不会放你走。”
傅月白心如死灰,生何如死,他如月面容死气沉沉,泪水悄悄流下,沾湿唇角。
傅月白做了一个梦,他走在上都城中,眼前渺渺茫茫,车轮碾过青石的辚辚之声撞击着他的耳膜,一辆画毂雕鞍,绣帘重幕,华贵无比的马车停在他跟前,朦胧人影从车上下来,紫袍加身,玉簪挽发清静幽雅,那人与他对视浅浅笑着,“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叫爹爹好找。”
傅月白觉得陌生,又觉得亲近,呆看着他,半晌没有回话。
“怎会出这么多汗。”那人说着,拿了帕子替他擦汗,忽然帕子往下捂住他口鼻死死压住,傅月白心口闷堵,表情错愕盯着那人看,眼前的人眉眼弯弯,笑意更深,“你不该来这的。”
傅月白气力渐渐衰微下来,揪住他衣袖不肯放,那人一根根掰开他手指,将他推离出去,皱眉大声斥道:“你走,我不要你了。”
傅月白踉跄跌坐在地上,眼前青石城阙转眼变成幽幽空谷红梅怒放,身后一双大手将他温柔揽进怀里,亲了亲他眼角的泪,目光柔和与他对视,傅月白与他相依相偎,心弦悸动,那人拢住他的侧脸,嘴角弧度变得冷硬,“阿月,我不会放你走的。”
傅月白长发尽湿,冷汗湿透全身,唇色泛白,喘息艰难。
“......阿月!”
一声声落在傅月白耳边,他费力抬起千斤重的眼皮,便看到楼玉珩趴在床边看着自己,眼眶是红的。
傅月白抿了抿苍白的唇,抬手抚在他发上,梦境回拢脑海,他心中哀叹,轻声道:“你留我做甚,我不该来的。”
楼玉珩以为他又想着要走,昨夜看着他濒死的模样,现下一颗心还悬着,此刻想要发作,又生生忍住,“你我之间如何会变成今日这般,明明你心里有我又为何不愿与我一道。”
傅月白强撑着坐起来,手按在胸口,强忍着不适,青丝散了满肩,如水的眸子沉静温和,漠然半晌,道:“你杀了澜若,我们之间再无可能。”
楼玉珩怒极反笑,眼神慑人:“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依然会毫不犹豫杀她。”他一腔怒意无处发泄,“你既如此念着她,我偏不随你愿,若不想更多人因你遭害,就好生呆在我身边。”
“......莫要再伤及无辜,我陪你便是。”傅月白心中苦闷,他知楼玉珩并非是真心爱他,只是被心中执念所困,待到哪一日他厌倦了,自然会弃了他的,可他这副破败身体是否能等到那一日,他还能有几日好活。
当真要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才能留他在身旁,从小到大他所在乎的人不过一二,可他都不曾留住,只身在这鬼蜮太过冰冷,他想叫一人将他捂热带回人间,可眼前这人不肯,楼玉珩有些心寒,气的甩门而去。
傅月白侧头看他决绝离去的背影,帘幔被风扬起,灌了满腔冷风。
他素手压住胸口翻涌的血腥气,眼前浮现赵澜若临死前那一幕,雪亮剑身刺穿她胸口,血流了满身,那样一位慧智兰心的姑娘本应该得着千万倍的宠爱,如今只剩沉沉坟茔,立在青天黄土间。
楼玉珩为他请了上都最好的大夫,每日药不离口的灌着,身体方好了些。
这一日楼小饶见他气色好了许多,便提议推他去院子里散散心,总不能老呆在屋子里,会把人闷傻的。
楼玉珩特意找人为他定做的轮椅,楼小饶将他抱起放在上面,如此风采卓绝的公子,如今瘦的只剩一把皮包骨头,楼小饶心里禁不住又酸又痛。
院子不小,杨柳垂绦,翠竹参差,迎风簌簌,桃花梨花,香浮满园,傅月白抬眸盯着那一棵枯梅。
楼小饶将他身上滑落的薄毯往上拉拽些许,提醒道:“公子当心着凉,不然我家主子定要扒了我的皮。”
傅月白不禁失笑,回道:“你当真如此怕他?”
这一日楼小饶见他气色好了许多,便提议推他去院子里散散心,总不能老呆在屋子里,会把人闷傻的。
楼玉珩特意找人为他定做的轮椅,楼小饶将他抱起放在上面,如此风采卓绝的公子,如今瘦的只剩一把皮包骨头,楼小饶心里禁不住又酸又痛。
院子不小,杨柳垂绦,翠竹参差,迎风簌簌,桃花梨花,香浮满园,傅月白抬眸盯着那一棵枯梅。
楼小饶将他身上滑落的薄毯往上拉拽些许,提醒道:“公子当心着凉,不然我家主子定要扒了我的皮。”
傅月白不禁失笑,回道:“你当真如此怕他?”
“不发疯还好,疯起来六亲不认,无双姐都被他赶出去了。”楼小饶撇撇嘴,有些委屈。
傅月白心生歉意,想来是自己连累了楼无双,“你可知道她在哪?”
“谁,无双姐吗?”
傅月白点点头,侧过身看他。
“之前在红绣坊,如今不知去了哪里,主子不让我出去寻她。”楼小饶委屈的红了眼眶,垂头盯着自己脚尖。
“无妨的,你得了空便出去找她,我这边不需要你时时在旁,你家主子那边我帮你兜着就是。”楼小饶乖巧的点点头,“可是......”
“啰嗦,哪有那么多可是,十五六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想做什么便去做,怕他做甚,他不会把你怎样的。”
楼小饶抓着头狐疑的看他,心想:“我能信你不?你莫要骗小孩子,他对我动真格,你能帮我削他吗?”
傅月白看他滑稽的表情有些想笑,却被吹来的冷风呛得直咳,弯腰掩唇,眼里蓄了泪水。
楼小饶看他咳出了些血沫,担忧不已,“今日风大,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傅月白朝他摆摆手,“无妨,既然都出来了,在走走吧。”
“头抬高些,我看看。”
“小伤,没什么好看的。”
“你家王爷下手没个轻重的,这要是再深一分,你小命难保。”
“他更惨,到现在怕是都下不来床。”
傅月白看到亭中两人身影贴的极近,楼玉珩弯腰手在那人脖子上摩挲,傅月白之前并未见过这人,他大半身形被楼玉珩挡住,风中夹杂了两人说话声,听的不甚清楚。
楼小饶见傅月白一手压在轮子上,便停下来,朝着他看的方向望去,笑着道:“那是沈公子,我家主子的朋友。”
傅月白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他俩。
“我给你上点药,弄不好怕是要留疤。”楼玉珩打开瓷瓶,“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这点疼算什么,哥哥我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沈容白摇着扇子道。
楼玉珩一直找的真正傅月白,原来近在眼前,两个月前一次偶然机会被楼玉珩看到他胳膊上的刺青,一直心心念念要找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有些无措。
询问了原由才知道当年他被人暗杀,那些人将他丢在乱葬岗,后来他从乱葬岗里醒来,脑子受了重创忘记了以前的事,又莫名其妙被人捡走,培养成瑞康王府的暗卫。
这些年他一直住在瑞康王府,改了名字换了身份,从此再不是傅府的大公子,只是王爷身边的暗卫,直到有一日他想起自己的身世,去了傅府才得知傅月白已是另有其人,他再回不去了,原本因为饶婉儿的事,他对傅光义早就心生怨怼,便一气之下断了与傅光义的关系。
楼玉珩将他的扇子顺了过去,扇了扇他脖子上的药,道:“瞧把你得意的,谁还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别怕,往后哥哥保护你。”沈容白将扇子夺了回去,手腕翻动转出个漂亮的花样,又唰的一下打开折扇,晃了晃。
楼玉珩白了他一眼,“你先顾好你自己吧,可没有人敢在我脖子上动刀。”
沈容白摇着扇子眯起眼睛,看向楼玉珩,“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已命人去无望谷取水了,待时局定下来,定要跟王爷生个孩子。”
“你生还是他生?”楼玉珩扬头问道。
沈容白将扇子合拢,轻敲掌心,“想什么呢,当然是王爷生了。”
“王爷能同意给你生孩子?”
“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一旦怀上了,他还能打了不成。”
楼玉珩都有些怕他,要说疯他绝对比不上他这位兄长,他与萧南宣之间不知是谁的福谁的祸。
沈容白扬手开扇,见他低头沉吟,便朝他扇了几下,问道:“想什么呢?”
“想你是个疯子,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你就不疯,你家那位能活到今日也是他命硬,他要是知道你背后这么算计他,怕是要恨你入骨。”
“他不会知道的。”楼玉珩立刻反驳道,说话的语气有多肯定,心里面就有多忐忑,他这句话更像是在安慰自己,他不会知道,断然不能让他知道。
沈容白似是看穿了他的心事,笑着点点头,语气有些无奈,“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了又何妨,一个废人还能将你如何。”
楼玉珩瞥了一眼他手中折扇,笑道:“你这把扇子不错,是王爷送你的吧。”
“算你有眼光,这上面的山水是他亲自画的,字是我题的。”
“王爷走的是凌顶之道,自古坐在那个位子上的都是孤家寡人,心中只有权欲,又岂会儿女情长。”楼玉珩见他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接着道:“他是真心待你,还是将你当做他手中一把杀人的刀,你自个要思量清楚,莫要一厢情愿赔了真心。”
“你说这话是何意,挑拨我与王爷之间的关系。”沈容白重重拍桌,怒目问道。
“哥,我只是好意提醒你,这世上最信不过的就是人心,难道你忘记了娘是怎么死的吗?”
楼玉珩在无望谷那么多年看了不知多少背信弃义的,懂的第一个道理便就是人心善变,最是靠不住,“如今这位不也是,为了那个位子抛弃自己亲生的孩子,可见即使你与王爷能有个孩子那又如何,保不准他也会如此,他们心中无亲无友,图的只是千秋霸业。”
沈容白拍案而起,喝道:“你今日所说的我权当没听见,我与王爷在一起十多年,他的心我自是清楚,凌顶之道无论是否能成我都会陪着他,他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他,即使身死,我与他也会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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