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月白涨红了脸,啪的一声打在楼玉珩脸上,想让楼玉珩清醒一些:“楼玉珩,你看清楚,我是男的......我是个男的......”最后的尾音消失在一个霸道的吻里,此刻两人的呼吸都没了章法。
烛影闪烁,行将熄灭,月华似水幽寒,沉木榻上的男人袍服飘洒,雾隐堂内死一般寂静,只听得簌簌的风声。
男人幽幽开口道:“本座没死,是否让你们大失所望?”
“谷......主......楼烈与楼铮已经......已经畏罪自尽了,还请谷主......恕罪啊。”一鬼卒跪在地上磕磕绊绊的回道。
楼玉珩大笑一声道:“恕罪?本座向来睚眦必报,你们莫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小的们不敢,谷主饶命,加害谷主的是楼烈与楼铮,小的们确实不知情啊。”
楼玉珩皱了皱眉缓步走到那人身旁,伸手扣住他脖子:“是不知情......还是默许,本座心中自是有数。”那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随后只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猝然顿住那人在楼玉珩手里便没了气息。
“今早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至于楼烈与楼铮本座还没同意让他们死,自己死了可不算数,本座心里的这口恶气还没出,你们说说怎么办才好?”他站在众鬼众面前嘴唇勾起一抹森冷的笑,眼神愈发阴冷狠戾,杀意露骨。
众鬼众跪拜在地,捣头流血不止。
“都起来吧,本座不过是同你们开个玩笑,瞧把你们吓的,要是让外头的人瞧见,莫不是要笑话。”楼玉珩垂下眼帘,将瞳底翻腾的杀意掩去。
现在还不到时候,他一手组成的局还没开始,若是现在就将人都杀了岂不是了然无趣。冰雪包裹的琉璃世界中,幽谷之梅点点如星。
寒意侵袭,无从入梦,傅月白推开锦枕起身,身上的疼痛顿时袭来,“呃......”傅月白痛的闷哼一声,背上起了一层冷汗,身下钝痛与腰间酸软更甚,初赴**还是下面的那位不疼才怪。
他推门出了院子在霜月下徘徊,心底愁闷似缭绕不绝。
楼玉珩远远便望见他了,脚步踌躇,傅月白看到楼玉珩时悚然一惊,待走近,楼玉珩有些无措,傅月白亦是无措。
楼玉珩假装若无其事的轻咳一声,问道:“身体可有不适?”
傅月白脸颊绯红一片,低不可闻的一声:“无事。”
楼玉珩见他面皎如玉,透着淡绯,身体里忽然又涌出一股邪火难以压制,难不成是合欢散的药劲还没有过。
他脚不禁上前,傅月白见此便后退一步,楼玉珩长臂一捞便将人结结实实地拥入怀中,傅月白身体一僵,还未来得及挣扎,那人温热的唇便重重的覆了上来,强硬撬开他的牙关。
傅月白将人推拒出去,抬手一拳重重的打在他脸上,怒声道:“楼玉珩,你疯了不成?”
楼玉珩吃痛,被打得后退一步,眼神由迷离变得清明:“我会对你负责的。”“负责?我又不是女子何需你来负责,你莫要再提此事。”傅月白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君子端方,行止得体,他自觉读的那些圣贤书,在做出那等事时便都喂了狗。
“你当真能忘记,当做什么也未曾发生过?”楼玉珩板着脸,面色微怒地问道。
傅月白不愿与他周旋,转身欲离开,此时一鬼卒慌忙来报:“谷主,谷外有大批官兵闯入,不多时便要至此。”
楼玉珩早已料到此事,只是比他预想的要快了些,他挥袖吩咐道:“命三千鬼众前去迎敌,不得有误。”
鬼卒躬身领命迅速退下,楼玉珩见傅月白并未离去,想来是听到了方才的谈话,他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袖,命令道:“不许离开,陪我在这坐一会。”
傅月白并未拒绝,院中有一石桌,两人对立而坐。
此时相对无言,楼玉珩拂袖斟茶,傅月白接过茶,掀开白瓷青盖撇了撇茶末子,茶香氤氲出他的幽兰仙姿,直叫面前的人看迷了眼。
若不为浮生事所牵扰,此刻也算是岁月静好,明月清辉洒下,傅月白容色晶莹如玉,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真真是娇美与英姿都尽在那风骨端清中。
楼玉珩望着眼前的人就如这天上的皎月,虽真实却够不着,留不住,明日晨光起,朝霞升,月隐于此便不可见。
彼此短暂的相遇,相处,是美梦,也是惊梦,更是残梦,无数思绪潮涨潮落都化作眼底的一丝暗淡。院中梅花似雪,月下暗香浮动,傅月白衣衫单薄偏又腰背酸疼的厉害不耐久坐,他不自觉的用手摁揉后腰,楼玉珩看到起身为他取来软垫,又将白狐轻裘披在他身上。
他重回座上过了良久才淡淡道:“阿月,我们赌一把如何,若是我赢了你此生都不得离开我,若是我输了这条命交由你处置。”
傅月白拢了拢身上的衣袍,缓缓摇头道:“我不与你赌,若你赢了我便命丧于此,若你输了恐怕也不会放过我吧。”他不信他,以往楼玉珩对他好也只是把他当作是傅月白,如今他知道他不是,便再没有半分情面了吧,不管自己是赢是输都是在劫难逃,又何必陪他玩这幼稚的游戏。
“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死,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只想你陪着我而已。”楼玉珩矢口否认,他们的遇见毫无征兆,偏偏怀有几分天意,如果当初楼玉珩能想到自己后来竟对他有了这份心思,定不会那般折磨他。
傅月白正襟危坐,端起茶盏,眼中带着几分凉薄:“我不会陪你的,论身份我是朝廷命官,你是流贼草寇,论家室我乃钟鸣鼎食人家儿,你又算什么?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放弃一切从此跟你亡命天涯,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
“你没得选!”楼玉珩扣住他手腕,白瓷茶盏摔在地上一声清脆划破夜的寂静。
傅月白皙白的手腕被他捏出道道红痕,他唇无血色,似笑非笑:“我从来都没得选,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不过尔尔。”
楼玉珩缓缓松开手,生生世世轮回皆缘法,若相遇,则相惜,然错过了,便潇洒的放手,无怨无悔。
远处的厮杀声断断续续传来,一鬼卒浑身是血,跌跌撞撞来禀报:“谷主,来人过多且对我们的布防了若指掌,我们......我们快撑不住了,您且快些离开这里。”那鬼卒说完便口吐鲜血不止,栽倒在一旁。
楼玉珩走近探他鼻息,已然去了,只是双眼仍大睁着,他抬手覆上。
在这谷中有人怕他,有人恨他,衷心的不过一二,只是没想到还有人顾着他的生死拖着残败的身子劝他离开,楼玉珩久陷杀伐,狠心绝情,从未对谁有过半分怜惜,如今却有些不忍。
楼玉珩缓缓转身,大步来到傅月白跟前,傅月白后退一步,手中的白月剑去了鞘,在暗夜里划出凛冽的一记弧,死死地抵在他胸前:“再不走,就别怪我了。”
楼玉珩两指推开身前的剑,上前一步将眼前的人紧紧搂在怀里,恨不能将其揉进自己的骨血,这次傅月白没有再推开他,乖乖的任由其抱着。
楼玉珩觉得这样还不够,他退开些,一吻落下,这人的唇瓣很软很冰,就像是寒夜的冰霜。
傅月白呆愣住,他知晓此次离别日后恐难再见,便也没有抗拒。
楼玉珩不舍的退开身,紧紧地盯着他澄澈明净的双眸,不发一言,继而拂袖转身。
傅月白眼尾殷红,手里紧紧攥着方才楼玉珩压在他手里的玉佩,这年华太短,浮生太过匆忙,他们的相遇终究是一场大梦。欢乐尽,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傅月白眼前一片模糊,眼泪缓缓落下,他看不清那人离开的背影,只觉得似一阵风吹过,又像是一片云飘过,傅月白按住胸口,那里沉沉做痛。京都十二街如种菜畦,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处处粉墙朱户,雕梁画栋,榆柳成荫,杂花为阵,酒旗星散,瓦肆参差,宝马骎骎,香轮辘辘。
今儿是傅月白回上都来第一天当值,太子萧晔已在殿内等候多时,他自商州回来才知道傅月白被萧南君派去无望谷了,外界关于无望谷的传闻他多少知晓一些,必然清楚其中的凶险。
这期间他几次三番上奏请求带兵支援,萧南君非但不予理睬还将他关了禁闭,如今傅月白能安然归回实乃大幸。
傅月白自无望谷回来便染上了风寒,断断续续高烧不退已有月余,近几日方才好了些。
“臣叩见太子殿下。”傅月白躬身下拜。
“月白,快起来,你身子不爽利不必行礼。”萧晔急急上前几步扶他起来。
“多谢殿下关心,君臣礼节断不可废。”傅月白退开身拱手垂衣。
萧晔见他面色惨淡,人也消瘦了许多,关切问道:“身子可还有不适?”
“无妨,劳殿下关心,臣实在惶恐。”
萧晔面露失望之色,这人即使近在眼前伸手便能握住,可心却是隔着千山万水,他总是刻意的与人保持着距离,即使不是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清贵疏离却叫旁的人不好亲近。“此番剿匪多亏你传回的密函,尽数将流贼草寇的人数,大体部署,还有谷内的地形地势详尽告知。”
傅月白面有倦容,只微微低头,沉默不语。
“陛下今日在朝上特意奖赏了傅将军和一干将士唯独没有提起你半分,你心中可有怨怼?”
傅月白拱手垂眸道:“臣不敢,陛下这么做自有他的理由,为人臣子不敢有半分怨言。”
“月白你才华惊绝,志洁行芳,孤实在不理解父皇是如何想的。”萧晔轻叹一声,正色道:“等孤坐到那个位子上一定会重用你,不叫你一身才华无处施展。”他顿了顿看着傅月白,“孤君临天下之时,便就是你傅月白封阁拜相之日。”
傅月白大惊,“殿下抬爱了,微臣实不敢当......”
萧晔摆摆手,打断道:“你乃贤士,锥处囊中,孤总有一日叫你尘尽光生。”
听得萧晔这番话,傅月白眼眶酸热,他一向俊雅温和不争不抢,从不有意彰显自身,可他也是凌霜傲雪的雪莲,心中自有沟壑,腹中锦绣烟霞,却屡屡不被萧南君待见,壮志未酬,怎不叫人沮丧。
如今一人识得他,道出他的不甘,了解他的清贵和骄傲,叫他心中暖了几分。
傅月白折身恭敬一礼,起身时眼角微红。
萧晔连忙扶他,见他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忧心道:“你身子还未全好,暂且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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