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刚来时还有些怕生,乖巧的可怜,后来日子长了才好些,对傅月白这个哥哥也很亲近,总喜欢跑到他院子里玩。
这时赵素韫从不远处走来,打眼瞧见那三人,心中有几分不悦,“这么晚了,云儿还要去哪里,快跟娘亲回屋。”赵素韫从傅月白怀里将人抱过去。
傅月白向她问安,便听她说道:“月儿也大了,做事也该有个分寸,将军府不比别的地,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进来。”
傅月白垂眸回道:“孩儿方才已经请示过父亲了,父亲也同意了,母亲若觉得不妥,便找父亲说去。”
“拿你父亲来压我,你果真是长大了连我这位母亲也不放在眼里了。”
“月儿不敢,母亲是这将军府的主母,自当有权过问,只是莫在外人面前失了您主母的体面。”
赵素韫一时语塞,剜了两人一眼,抱着孩子走了。
傅月白偏头看楼玉珩,见他眼角微弯,竟然是在笑。
“你之前还将谁带回来过?”
“没有谁,不过就是收留了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而已。”
“流浪猫?楼玉珩这才反应过来。
“阿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戏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几步上前欲要抓他,傅月白怕被他逮到,提着袍尾就跑,两人一路追逐打闹,笑声朗朗,傅月白推拒着楼玉珩,“别闹了......别叫旁人瞧见了。”
楼玉珩凑过来,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口。
傅月白呼吸一滞,心跳乱了几拍,他停住手上刚刚推拒打闹的动作,僵在那里,一双清润的眼眸泛着点点水光。
楼玉珩将人带进自己怀里,细长的手指在他眼尾细细描摹,他指尖微凉,灼热的呼吸落在傅月白凝脂白玉般纤细的脖颈上,晕红了一片。
傅月白眼睫轻颤,楼玉珩一只手移到他柔软的唇上轻轻揩了揩,另一只手抵在他脑后。
傅月白呼吸乱了章法,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月如勾,天如水,一朵楝花落在傅月白身上,楝花飘砌,簌簌清香细。
楼玉珩方才注意到,两人此刻正站在一颗楝树下,那时饶婉儿喜欢楝花,府里便种了不少,传说这花是不吉利的,偏生她就是喜欢,也并非在意这些,如今想来当真是不吉利,花依旧,人空去,留下残香满园。
楝花始于暮春,收梢于初夏,江南二十四花信风之尾,楝花谢尽,花信风止,便是绿肥红瘦的夏天了。
饶婉儿就是在那个夏天离开的,昔日如芙蓉花般娇贵,走时却如断根草般不幸,那一日天阴沉沉的不见阳光,那一日对楼玉珩来说比冬夜还要孤冷。
如今他回来了,谋划了一场胜率渺茫的棋局,眼前人不过是他棋盘中的一粒棋子,不该动情,不能动情。
楼玉珩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将手收回来,眼中温柔燃尽,空余冷清。
傅月白方才醒转过来,诧异的看着他,心中隐隐失落。
楼玉珩装作无事人一样,淡淡了说了一句:“夜深了,我们该回去了。”
傅月白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看着他。
楼玉珩并未理睬,转身走了。
第二日一早上都到处听人窃窃私语,昨夜湛府门楼上无故挂了十几个黑衣人的尸体,一早挑货的,卖菜的路过门口,更是被吓得不轻,想是湛家得罪了什么人,才叫仇家报复了,可放眼望去大罄又有谁敢与湛家为仇,一时流言四起,众说纷纭。
蓬莱殿里,湛皇后正与萧晔说话,宫人禀报陛下驾到。
湛皇后转头便看到萧南君进来,脸色不虞。
萧晔跪地叩拜请安,萧南君都未曾瞧他一眼,直直的看着湛琳琅,浓郁的眸中翻涌着怒意。
萧南君走到萧晔跟前,“我与你母后有些话要说,你先退下。”
萧晔又是一拜,躬身退下。
坊间传闻景丰帝与这位皇后感情甚笃,景丰帝甚至为了皇后废除六宫,堂堂一国之君,一生便只娶了她一人,如今膝下也只有一子,封为太子。
传闻永远是传闻一点也不可信,萧晔觉得他的父皇一生并未爱过他母后,即便他们在人前总是举案齐眉,景丰帝对他的皇后体贴尊重,给了她至高无上的地位跟一生的尊贵,但他在看她时,眼里总是淡淡的,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冷淡。
景丰帝娶她不过是因为她姓湛,上行湛氏世家大族,是帝王坐稳江山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
景丰帝坐在上位,却不做声,一双眼睛打量着湛琳琅。
湛琳琅一靛青色袆衣,金线绣的五彩翟鸟纹饰,尊贵无比,她朝萧南君行了个礼,将宫人都打发走了,这会殿中没旁的人在,她便也不想再装了。湛琳琅坐在凤位拿起杯子,抿了口茶,“陛下,您这是为了何事来臣妾殿中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臣妾可是做错了什么?”
景丰帝拍了一记桌子站起身道:“问问你那好弟弟便知道了。”
“臣妾确实不知,若是茂坤做错了什么,臣妾在这给您赔不是了,还望陛下开恩。”
“这里没别人皇后莫要再装了,难道不是你指使他这么做的。”
湛琳琅低头捻了捻身上的苏绣裙衫,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萧南君一眼,“陛下有晔儿一个孩子还不够吗,为何要肖想那本不该存在的孽子,上元节陛下只在宴席上露了个面便撇下满朝文武迫不及待的要见他。”
萧南君怒火大盛将桌上的茶盏拂到地上,“放肆,他也是朕的孩子,朕从未亏待过晔儿,甚至将大罄的江山也交给他。”
“您虽未亏待过晔儿,可您也从来没爱过他。”
“可朕亏待了那个孩子,他又做错了什么,活该承受这一切。”
湛琳琅轻笑一声,“陛下是心疼了,臣妾早该想到有这一日的,当年您可是为了那个人连皇位也不想要的,又如何不喜欢他的孩子,更何况那孩子还是从您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臣妾也是做母亲的如何不懂这份牵挂,这么多年也是难为陛下了。”
湛琳琅这句话仿佛触碰到了他的逆鳞,萧南君面色阴沉的可怕:“皇后越发没了分寸,有些话说得有些话是万万说不得的,莫要仗着有湛家给你撑腰,便忘了自己的身份,这大罄的主子姓萧不姓湛。”湛琳琅脸色一阵苍白,萧南君见她不说话,“这是最后一次,倘若再有下次,你知道的......”剩下的半句话他并未明说,权当是给彼此留点体面。
西苑里管家来传话,傅将军叫两位公子一同去用晚膳。
待他们到时,饭已摆好,傅光义与赵素韫已经坐定,傅云浅岁数小还够不着桌子便坐在专门为她定做的椅子上,她看见傅月白进来忙拍了拍身边的位子:“哥哥坐这里,云儿要跟哥哥坐一块。”
傅月白坐下伸手捏了捏她肉肉的笑脸。
赵素韫瞧见他二人便想起前几日傅月白顶撞她的事,脸色并不是很好,因着傅光义在也不好发作。
傅光义常年公务繁忙又不喜繁礼,因此府里没有晨昏请安的规矩,连一日三餐也都是在各自的苑里用,只到逢年过节一家人才聚在一张桌上吃饭。
这是楼玉珩来的这几日第一次与他们一同用膳,然而他并不想坐在这。
傅光义破天荒的第一次给傅月白夹菜,傅月白怔了一瞬,便瞧见傅光义不着痕迹的将一块酥肉夹进楼玉珩碗里。
楼玉珩眉头微蹙的看着碗里那块肉,并没有碰它,即使这是他爱吃的,但因为是傅光义夹给他的,他便不会吃。
傅月白瞧着自己碗里的,那菜他并不爱吃,傅光义压根就不知道他的口味,只是随便夹了一筷子,但傅光义知道楼玉珩爱吃什么,夹给他的正是他喜欢吃的。
赵素韫在一旁冷眼旁观,不由沉下脸。
几人各怀心事,饭桌上也是冷冰冰的,傅光义看了一眼傅月白道:“前几日陛下找我说话,想为你赐婚,叫我问问你可有中意的姑娘。”
傅月白指尖一僵,偏头看了眼楼玉珩,“我一个六品小官,如何让陛下费心赐婚。”
“你且说你有没有,我便好去回话,陛下不是在征求你的意思或是我的,他指给你谁,你便接着就行了。”
傅月白沉吟半晌回道:“孩儿并不想这么早成婚。”
“不早了,你已行过冠礼,是该成家了。”傅光义再说这话时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楼玉珩。
楼玉珩眼里闪过不悦,眸光沉沉如锥般盯着傅月白,心中烦闷纷沓而至。
在他们分开的那半年里楼玉珩反复的掂量自己对他的心思,一开始是错付,后来在药物的作用下又与他做了那档子事,其实他并没有很喜欢他,左右不过是从他那尝过鲜,即便丢弃也无妨的。
可不知为何此刻他只知道倘若傅月白敢答应,他不介意再将他办一次。
傅月白见楼玉珩面上并无异样,一副与他何干的模样,心中些许失落,思忖片刻,闷闷地应了一声,既然楼玉珩心中并无他,他也不该再肖想那不属于他的东西,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傅光义放下筷子欣慰地点点头,“等你成完婚陛下有意让你去金陵为官,那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你且好好干,多多为百姓谋福才是。”然后偏头对赵素韫嘱咐道:“府里不久就要办喜事了,你该尽早做准备,别到时候失了礼数,叫旁人看了笑话。”
赵素韫正在给小姑娘剥虾,听到傅月白即将离开上都,心中宽慰不少,闻言点点头应下了。
一顿饭下来各生欢喜,却又暗潮涌动,每个人心里都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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